第56章 人如果没有底线，与那禽兽何异
沙僧接着说道：
“但是，我发现万事总有例外，吃人吃多了后才发现。”
“当我吃过人把他们剩下的这些骨头，抛进流沙河沉下去以后，每隔几年总有这样一个水晶骷髅头浮上水面，再不下沉。”
“在阳光下一照煞是好看，于是我就收藏了起来。”
“但是这好东西收藏也不易，可以说是可遇不可求，我收藏了这么久也没找到几个。”
沙僧指了指胸前的，九颗水晶骷髅头串成的项链。
“看到没？这就是我收藏中的精品，精品中的极品。”
“是我花了近一千年吃了九个取经人之后才得到的，真是太不容易了。”
三藏再也忍不住，冲到沙僧的面前。
“你这个孽畜，在这流沙河里吃人无数，伤天害理、罪恶滔天！”
“你不但不思悔改，竟然还丧心病狂到把这些被你杀死、吃掉之人的尸骨当成收藏品，到处炫耀。”
她气得浑身发抖。
“如果不是看在佛祖和观音菩萨的面上，你犯下如此滔天罪行，我早让悟空就在这里将你就地正法。”
“为那些被你吃掉的无辜百姓，为被你吃掉的九任取经人申冤报仇。”
沙僧奇怪地看着三藏，不知道她为何会生这么大气。
“师父，我吃人无数这件事，观音菩萨是知道的，可是她并没有怪我。”
“再说这些被我吃掉的人，我是帮他们了却因果，让他们能早登极乐。”
“不过师父你既然不喜欢我吃人，我今后就听你的话，不吃那就是。”
八戒撇撇嘴：
“以后这西行路上，连饭都吃不饱，还想着吃人？这沙师弟真敢想。”
当沙僧不服气地提起，观音菩萨都不怪罪他吃人的时候。
三藏的满腔怒火顿时消失不见，只剩下内心的冰冷。
她冷冷地对他道：
“我不要听你的这些狡辩，数千年来，流沙河既然已经成为被你杀死亡魂的坟墓，那就不要再惊扰到他们的安宁。”
“所以、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把他们的头骨还回去，葬于流沙河中，让他们能得到安息！”
听到三藏严厉命令，沙僧依依不舍地拿起这个水晶骷髅头，看看又放下来。
又拿起另一个水晶骷髅头，再看看又放下来。
犹犹豫豫，就是舍不得扔入河中。
三藏见状，心中无名火再次腾然而起，厉声道：
“沙悟净，莫非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你再不按我说的做，我让悟空马上就取了你的狗命！”
孙悟空见三藏动了真怒，从耳朵里掏出绣花针样金箍棒，迎风一晃迅速变大。
他手持金箍棒站在沙僧的背后，冷冷地哼了一声。
沙僧慌了，急忙道：
“别，别，我扔就是了，我这就扔。”
他忙不迭地，将地上的五六个水晶骷髅头，全部都扔进流沙河中。
“还有这个。”
三藏指了指他脖子上用九个水晶骷髅头串成的项链。
沙僧从脖子上取下骷髅头项链，迟疑地道：
“这个水晶骷髅头项链，也不全是我舍不得扔。”
“观音菩萨说了，是你过河要用，如果扔了，你就没办法渡过这流沙河了。”
三藏夺过沙僧手里的骷髅头项链，叹息道：
“数千年来，先后有九位取经人前仆后继于西天取经事业，是何其壮烈！”
“但事业未成，却又都葬身于你这个畜生的口腹之中，又是何等的不幸！”
“现在我也成了取经人，作为后人不能为前人申冤报仇，已经是无比的惭愧。”
“我又怎忍心为了达到自己目的，再利用他们的遗骨。”
说着，她就要把这九颗水晶骷髅头，投入到流沙河中。
孙悟空上前按住三藏的手，劝导道：
“师父，既然观音菩萨都这样说了，应该有她的道理。”
“事权用急，一切都是为了完成取经大业，我想这些前辈先贤一定会赞成你这样做，不会怪你。”
三藏看着她诚恳地道：
“悟空，我明白你说的，可能我这样做以后，是没有人会怪我。”
“可是，我过不去心里的这道坎。”
“人生于天地之间，当知礼义廉耻，也当有所必为，有所不为。”
“人如果没有底线，与那禽兽何异？”
“就算过不去这流沙河又当如何，我绝不会为了那些看上去皇皇大义的理由，就去践踏前辈先贤们的尸骨。”
“做这些令人寒心、没有人性的事情。”
孙悟空点点头，松开手，不再阻拦。
三藏来到流沙河边，将水晶骷髅头项链的绳索解开。
将九个取经人的水晶骷髅头从绳索上解下来，弯腰一一轻轻放入河水里。
她盘坐在河边，双手合十，念起往生咒。
超度这流沙河里，这些无数被沙僧所吃之人变成的亡魂。
一遍往生咒以后。
刚放回河中的十几个水晶骷髅头，混杂在无数的白骨中。
还是伴随着翻滚的流沙河水，在黑泥和枯木间飘荡着，没有沉入河底。
两遍往生咒以后。
流沙河水更加汹涌，波涛汹涌，拍打着河岸，似乎发出咆哮之声。
三遍往生咒之后。
原先早已平息的大风重又在天地间刮起，黄沙四处漫卷。
三藏停止念咒，良久地注视这一切，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八戒见了扑哧一笑。
“师父，你看这些死鬼怨气很重，他们很不满意啊。”
“你念的劳什子的往生咒，看来没什么卵用。”
三藏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然后，面对汹涌咆哮着的流沙河水。
她整了整身上的袈裟，扶正头上的五佛冠，神态肃穆地跪了下来。
她庄严地道：
“是我的孽徒对各位犯下了滔天罪行，但归根结底终是我这做师父的，管教无方，教不严，师之过，这是我的罪过之一。”
“迫于无奈，我无法替各位报仇雪恨，实在愧对各位，这是我的罪过之二。”
“今天我只有在此向各位亡灵谢罪、请求你们的原谅！”
说完，三藏低下头，五体投地，深深拜倒。
一拜之后。
天地间，没有任何变化。
二拜之后。
大风停、黄沙止。
三拜之后。
流沙河，停止了咆哮和翻滚。
紧接着，河水打了几个旋。
河面上漂浮着的累累白骨和十几个水晶骷髅头。
还有那枯木黑泥，都伴随着漩涡，慢慢沉入河底。
河面重又恢复了，风平浪静。
看到这一切，依旧还跪在那里的三藏，不禁泪流满面。
孙悟空过来搀扶起她。
“师父别难过了，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