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修理与争吵

“鼹鼠帮？你们起名的时候是抓阄决定的吗？“我拧紧吉姆Ⅲ足踝处的缓冲阀，扳手磕在生锈的关节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防毒面具让声音闷得像从罐头里传出来的。

螺母正蹲在驾驶舱顶上给液压管打补丁，闻言把焊枪往钢架上一插，溅起的火星雨点般落在我们中间。“菜鸟，这可是有讲究的。“她摘下护目镜，露出左眼睑下方纹着的螺丝钉图案，“知道旧世纪地球的鼹鼠怎么活吗？“

“在暗无天日的地底啃树根？“我掀起面罩灌了口能量饮料，劣质合成草莓味呛得喉咙发痒。

“错！“她突然甩出扳手，工具擦着我耳畔飞过。“它们能闻出三百米外的蚯蚓，挖通整片草场却不碰坏一根苜蓿。就像我们能在联邦眼皮底下拆走整条MS脊椎骨。“

老鬼从吉姆腹腔探出头，“上次谁把机油倒进净水器里头的？“他乱蓬蓬的胡子上沾着些许机油，“害得红街区的寡妇们洗澡水变成了油汤。“

“我就想试试净水能力有多强。“螺母面不改色地扯谎，顺手把备用焊条塞进我的工具包夹层，“再说您不是夸过我的汽车引擎加压的花洒能去死皮吗？“

我憋着笑检查核能炉，突然发现谐振器的频率晶片不翼而飞。这是整备机体平衡的关键，没有它吉姆的平衡系统就跟醉汉的腿似的。“螺母，你那边有芯片这种东西吗？“

“没见过。”螺母大声回答道，“可以让老鬼买一个，他攒了一堆私房钱”

“我穷的狠”

老鬼骂骂咧咧抛来一盒零件，我低头闪避时瞥见工作台下的阴影里蜷着个人——海莉雅抱着膝盖坐在吉姆的断臂上，正用沾满油污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勾画着什么。晨光模拟器的冷白光晕里，她脖子上的疤痕像条冬眠的蛇。

我摸出藏在腰间的加密通讯器，联邦军制式的银色外壳在昏暗仓库里太过刺眼。躲进吉姆的驾驶舱，熟悉的军用频道杂音像母亲哄睡的摇篮曲。输入父亲办公室的波段时，指尖不自觉地敲出他教过的摩尔斯电码：平安。

“这里是Side6联邦指挥部。“接线的女声带着电子干扰的沙沙声，“请验证身份代码。“

我猛地掐断通讯。汗珠顺着脊椎滚进工装裤，驾驶舱里突然灌进带着焊锡味的风，海莉雅的脸出现在舱门外：“备用电源接好了，要测试下平衡系统吗？“她手里的数据线像纠缠的黑色血管。

“我...我再检查下传动手感。“我胡乱抓起操作手册，泛黄的纸页上还留着父亲手写的批注。那些遒劲的钢笔字曾教我认识每个操纵杆的功能，现在却成了讽刺的墓志铭。

回到维修区时，螺母正用激光笔逗弄机械壁虎。“菜鸟，听说你在地球开过农用机甲？“她突然把光点打在我额头上，“要不要跟我的小可爱比试下拆解速度？“

“赌什么？“

“你赢了，我把老鬼私藏的百年威士忌偷给你。“她踢了踢脚边的零件箱，“你输了，帮我把这箱废铁熔成巴祖卡火箭筒的形状。“

“成交。“

三只壁虎在螺母的操纵下窜上吉姆的胸甲，我的等离子切割刀同时亮起蓝光。当第一块装甲板坠地时，仓库里响起瘦子用扳手敲击油桶的鼓点。海莉雅不知何时坐到了吊车驾驶室里，每次我精准剥离电路板她就轻按喇叭，老鬼则用漏油的义肢充当喷火器烘烤零件。

“左肩甲第三铆钉卡死了！“螺母突然大喊。我旋身避开崩飞的金属片，切割刀在掌心转出银花，削开锈蚀处就像剥开成熟的柑橘。机械壁虎被飞溅的火星吓得窜进通风管，撞塌了海莉雅藏的零食储备——压缩饼干雪崩般砸在老鬼头上。

当最后一根传导管安全卸下时，电子钟显示比壁虎快了两分十七秒。螺母咬牙切齿地甩给我酒瓶，瓶身上用荧光涂料画着戴联邦军帽的骷髅。“1921年地下掩体陈酿，“她肉痛地龇牙，“够买二十个哈罗了。“

我晃了晃酒瓶，沉淀物在琥珀色液体里浮沉：“你确定这不是老鬼用冷却液和机油勾兑的？“

话音未落，整备台突然剧烈震颤。吉姆Ⅲ的独眼监视器迸出电弧，海莉雅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来：“谐振器过载，频率晶片呢？“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我空荡荡的工具台上。螺母默默举起军徽护身符，吉翁的标志在蓝光中映出晶片轮廓——那玩意被她嵌在鹰爪浮雕里当装饰品。

“天啊，这一天的破事够多了。”我抱怨着。

“大部分是我们故意找点事促进一下感情，要不然一个人突然进团队太尴尬了。不过这个确实是意外。”老鬼回应着“地球仔，跟螺母去黑市看看吧，运气好能淘到。”

我看着全息地图上标红的黑市，那里离父亲驻防的哨所只有三公里。海莉雅突然把平板电脑举到我面前，她刚完成的素描上，改装后的吉姆Ⅲ背后伸出六条机械臂，像钢铁蜘蛛抱着破碎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