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3章 老爷子
其实也蛮离谱的。
李染活了二十多年,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是富二代。
他看着房间里那些陈旧的家具时,心里突然涌出一股心酸。
西八,那自己这二十多年的日子算什么?
怎么自己就没享受到所谓财阀子嗣肆意妄为的滋味呢?
当个小编剧都兢兢业业的,还得到奶茶店兼职去补贴生活。
这该死的生活,真像一坨狗屎!
不过,金智雅,是自己的小姨吗?
这是他真没想到的。
当时从她的眼神中完全没发现什么特殊的色彩。
按照正常来说,看到自家姐姐的继子,虽然说是几乎没什么联系的继子,但总归是有点反应的吧?
结果金智雅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李染在想,如果当时他没拿出足够的证据,金智雅是不是真打算把他当作一个抄袭编剧处理了?
或者说这正好称她们的心?
毕竟自己只是一个碍眼的继子罢了。
不过毕竟没有如果,所以他想再多也没用,只是胡乱地捋了捋头,盯着天花板发呆。
明天早上就该出发了。
他躺在沙发上,胳膊枕在脑后,目光越过老旧的吊灯,穿过那斑驳的天花板纹理,像是想透视出人生的答案来。
“什么狗屁……”他喃喃一句。
房间太静了,连冰箱轻微的嗡嗡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从得知金智雅的身份开始,整间屋子都变得陌生了。
自己住了好几年的地方,如今竟然像个临时的落脚点一样。
“我这房租,是不是白交了?”李染盯着天花板自言自语。
想到自家“偶妈”提到过的朋友女儿免房租的房子,他有些愣神。
李染翻了个身,脸埋进枕头里,过了一会又闷闷地骂了一句:“去你妈的。”
其实从电话挂断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偶妈之所以忽然来搭理他,不是因为良心发现,也不是出于母子之情——不过是老李家要开一场临时“家庭大戏”,需要把他这个失联许久的“角色”重新拉上舞台。
“给我个戏份,还得让我自己带剧本?”
他忍不住笑出声,笑着笑着又不出声了。
窗外有风,城市的夜景被路灯裁剪成无数个破碎的影子。他看着茶几上的奶茶杯空壳发呆,手指无意识地在沙发边沿来回摩挲。
明早他要去医院。
要见那个传说中还惦记着自己的爷爷。
要面对一群他并不熟悉、也未必友善的“家人”。
还有那个小姨——金智雅。
他忽然有点好奇,她见到他的时候,会不会说出一句:“你怎么还来了?”
要真那样,他可能会笑着回一句:“不好意思,我不是来叙旧,是来演戏的。”
他揉了揉眉心,站起身,把茶几上的资料随便扫进包里,懒得分类。
明天要穿什么呢?穿得太随便像是不上心,穿得太正式又像是讨好。
“真麻烦。”
李染一边抱怨,一边翻出一件皱巴巴的白衬衫,搭在椅背上。
那一瞬间,他忽然有点想变成狗。
真的,狗多自在啊,想睡就睡,没人逼你回家继承遗产。如果真有的话。
可惜啊,他不是狗——至少现在不是。
“睡吧。”他低声说。
灯灭,城市继续喧嚣,但李染的房间只剩下沉默。
一大早,天还没亮透。
李染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那张略显疲惫的脸。
衬衫他熨过了,头发也理了,甚至喷了点很久没碰的男士香水。他本来没那个讲究,但今天不同。
他知道,今天不只是一次简单的探病。
这是一次登门的仪式,一次“被重新承认”的资格审核。
他背着包下楼,风有点大,吹得他有些发懵。他没开车,也懒得打车,直接走到了地铁站。
人来人往,大家都在赶路。只有他,不确定自己要赶向的是归属,还是一个陷阱。
医院的地址自家“偶妈”已经早早地发给他了,在江南区,一栋私人医疗楼。
接待处的护士接过他身份证件核对之后,似乎早有准备,点点头后带他去了六楼的一间独立病房。
门外站着两个身穿黑西装的中年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看他。
“李染先生,对吧?请稍等,老爷子还在治疗。”护士微笑着说。
李染点了点头,站在门口,像个多余的人。
走廊很安静,墙上挂着淡绿色的画,甚至连空气都透着一股消毒水和隐形紧张感。
过了十分钟,病房门开了。
“可以进去了。”
李染走进去,脚步并不快。
病房很宽敞,带着露台,窗帘半拉着,阳光从侧面投进来,将病床边的椅子照出一圈浅浅的光晕。
床上的男人白发苍苍,穿着干净的病号服,坐起靠在枕头上,手里拿着一份厚厚的报告文件,戴着金边眼镜,眼神冷峻。
他抬眼看向李染,一言不发。
李染也没说话,就那样站着,跟他对视。
过了片刻,老爷子摘下眼镜,放在床头柜上,开口道:“长得像你爸。”
语气淡得像在说天气。
“遗传这玩意儿,想不像都难。”李染走过去,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您要看血缘报告,应该早几年前就能看到。”
老爷子眉头一挑。
“你不恨你妈?”
“她是我亲妈。毕竟血缘搁着呢,恨得动有什么用?”
“你觉得你妈是个什么样的人?”
“问题太大,我一时答不上来。”李染耸肩,“不过如果她真的只是为了钱让我回来,那我只能说……挺合逻辑的。”
老爷子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忽然笑了,“你是第一个敢在我面前这样讲话的小辈。”
“我也没觉得您是普通长辈。”
病房里一时间安静下来。
阳光越过床头桌,慢慢地洒在李染肩上。
他没问明明出车祸的是李正勋,怎么他住上院了。
看着老爷子的年龄,应该是这家医院的常客。
他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是来找答案,还是来接受命运的某种交代。但至少此刻,他很清醒,也很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