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璇玑变
暮春的雨丝浸透了青石板，沈知意蹲在沈氏老宅的荒草丛中，耳畔还回响着画舫上诡异的《欢乐颂》。她拨开半截残碑上的苔藓，露出父亲亲手镌刻的星图——二十八宿中，危宿三星的位置赫然嵌着三枚青铜齿轮。
“果然如此。“她将怀中令牌按入凹槽，齿轮突然逆时针旋转。地底传来机括咬合的闷响，荒废十年的沈家宗祠竟缓缓升起一座青铜浑天仪。雨珠顺着黄道环滴落，在子午环表面蚀刻的沟槽里汇聚成河，折射出七彩光晕。
这是父亲用晶体制成的分光棱镜！
沈知意颤抖着触摸浑天仪上的赤道经纬，那些看似装饰的云雷纹在她指腹下重组。当四象二十八宿的坐标与令牌鎏金纹路重合时，浑天仪中心突然射出光柱，在雨中映出全息投影般的画面——父亲正站在这个位置调试某种装置，身后站着戴青铜面具的白衣人。
“知意，当你看到这段影像时，为父应已化作星尘。“父亲的声音惊得她后退半步，“二十年前，我与墨门传人共同发掘天工遗族地宫，这些超前千年的技术不该被埋葬……“
画面突然闪烁，出现类似粒子对撞机的环形结构。父亲举起刻满符文的玉璧：“但顾氏先祖盗走核心构件，将地宫能量源制成虎符……“话音戛然而止，影像被剧烈爆炸吞没。
沈知意握紧令牌，终于明白这所谓的玄铁密钥，实则是古代能量核心的碎片。雨幕中突然传来金戈之声，她迅速按下浑天仪某处凸起，整座装置沉入地底前，瞥见投影最后闪现的图案——顾氏宗祠的飞檐上，竟架设着类似无线电发射塔的青铜构件。
夜雨滂沱，沈知意裹着蓑衣穿过鬼市。腐木搭建的摊位间飘着磷火，她要找的人正在琉璃灯下煮茶。鬼医陆九章的白发用铜丝束起，蒸馏器在身后咕嘟作响，玻璃导管里流淌着靛蓝色液体。
“陆先生可识得此物？“她将沾着石灰的茶楼青砖碎片推过去。
老人瞳孔一缩，琉璃镜片后的眼睛眯成缝：“这不是普通石灰，掺了硅酸盐和氧化铁……“他忽然用镊子夹起碎片对着灯火，“里面封着微型磁针？“
“顾家用它在茶楼地面布设磁场。“沈知意蘸着药汁在案上画出茶楼平面图，“那日血雾显形并非偶然，他们早在地下埋了磁粉，配合我靴底的铁片……“
话未说完，陆九章突然掀开身后黑布。沈知意倒吸冷气——那是具青铜人偶，胸腔内嵌着齿轮组，关节处露出绝缘瓷管，分明是古代机器人！
“三年前顾家送来的'天罚'，说是雷击而亡的盗墓贼。“陆九章转动人偶食指，指腹弹出微型刀片，“但你看这烧伤痕迹……“他举起放大镜，焦黑皮肤下隐约可见规则网格，“分明是电流击穿造成的莱顿纹。“
沈知意忽然按住人偶后颈，那里刻着顾氏家徽。指甲抠开镀金层，露出底下激光雕刻的二维码。当她用硝石粉末填充凹槽后，鬼市灯笼的光竟在墙面投出模糊影像——是顾明璋正在调试某种装置，玻璃器皿中浸泡的，赫然是父亲影像中出现过的玉璧！
“姑娘最好莫要深究。“陆九章突然熄灭灯火，声音发颤，“上月老朽解剖过顾家仆役的尸体，心脏里长着石英晶体……“
更鼓声打断低语，沈知意闪身躲进暗巷。青砖缝里渗出腥甜雾气，她摸出荷包里的雄黄粉撒向空中，粉尘接触雾气的瞬间燃起幽绿火焰——是磷化氢自燃现象。顾家竟在鬼市布置毒气陷阱！
瓦当上的脚步声如影随形，沈知意忽然折进挂着“天衣坊“破匾的废屋。这是她前世秘密研制的光学工坊，残存的玻璃棱镜仍悬在梁间。当追兵破门而入时，她踹翻墙角的硝石桶，月光透过棱镜分解成光谱，照在硝石上的瞬间引发剧烈燃烧。
追兵在烈焰中惨叫，沈知意却盯着火焰中心的奇异光斑。七彩光环中浮现出父亲的身影，正指着《璇玑图》某处。她猛然醒悟，取出贴身收藏的残卷对着火光——那些看似随意的回文诗，在七色光中竟显出等高线地图！
暴雨冲刷着焦黑的门框，沈知意在地窖深处找到尘封的鎏金箱。父亲用珐琅镶嵌的密码锁，此刻在光谱照射下，孔雀蓝釉彩里浮出化学方程式。当她按顺序转动代表不同元素的转轮时，箱中涌出森冷白雾。
液氮保存的绢帛上，绘着超越时代的织机设计图。轴承系统采用抗摩擦的陶瓷滚珠，综框联动装置竟用上了二进制编码原理。而在图纸边缘，父亲用隐形墨水写着：“天工遗族将量子纠缠原理编入织锦，顾氏所得虎符实为接收器……“
地窖突然剧烈震动，沈知意抱紧鎏金箱滚向角落。地面裂开深不见底的缝隙，涌出的不是地下水，而是泛着金属光泽的黑色黏液。这些非牛顿流体般的物质攀上石壁，组成类似集成电路的纹路，最后汇聚成八个篆体光斑——“知意，速毁虎符“。
瓦砾间突然伸出机械触手，沈知意挥刀斩去，迸溅的却不是火星，而是类似血液的电解液。当她终于冲出地窖时，整座鬼市已陷入火海。戴着青铜面具的白衣人立在飞檐上，手中铜镜将月光折射成激光般的红线，正烧灼着追击者的瞳孔。
“沈姑娘可知蝴蝶效应？“白衣人的声音混在爆裂声里，“你今日取走的织机图，本该在十年后引发江南大疫……“
惊雷炸响，沈知意看见对方腰间玉佩刻着墨家家徽。而玉佩中心嵌着的，正是父亲影像里出现的玉璧残片！她忽然想起令牌在画舫上的异动，那些量子纠缠的幻象，或许正是不同时空的自己在传递讯息。
白衣人掷来青铜筒，沈知意凌空接住时，筒身浮现全息地图——标注的方位竟是顾氏炼铁坊。当她抬头欲问，飞檐上只余晃动的铜铃，铃声谱出摩尔斯电码的节奏：“虎符即虫洞“。
火雨中，沈知意握紧青铜筒。筒内羊皮卷上，绘着用纳米金粉标记的炼铁坊剖面图。高炉旁不起眼的祭坛下，埋着刻满费马螺线的青铜板。而图纸边缘的批注，是用放射性颜料写成的警告：“顾氏在铸造射电望远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