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9章 poi
“哇哈哈哈!”
“诶,诶!换我,换我!”
十楼的房间里。
全身盔甲的重装骑士双手环胸,后背笔挺地正坐着。
他庞大的铠甲曾是战场上无数敌人见之丧胆的银色魅影,但此时却成了那些刚洗好澡换上新衣服的小孩子们的滑梯架。以至于银骏不敢动弹一点,生怕把挂在胳膊上的,趴在头顶上的小家伙们摔着磕着了。
银骏不知道为什么相当受孩子们的欢迎,小男孩小女孩都围绕在她身边,缠着要抱抱要举高高。
“为何,都,缠着,我……”
银骏因为盔甲的震动,说话的声音都一颤一颤的。
洛文哈哈笑出声来:“或许是在你身上感受到了母性吧,要不是知道你是男的,刚刚你照顾他们的动作我还真以为你是带过孩子的母亲。”
这话说给一个男人听有些gay,但是对此刻的银骏而言无疑是爆杀。
“是,是吗……有,有么?”
她确实有过带孩子的经验,父皇以前忙于政务的时候老二老三都是她这个大四岁的姐姐在照顾,毕竟一个是自己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一个是在后宫无人照管的庶出子,母亲过世之后,她就承担起了长姐的职责来。
“洛文兄弟喜欢有母性的女人吗……”
“嗯……”
喜欢与否这种话题对于洛文这个智商的人而言似乎为时尚早,但他给出的答案倒也干脆:“应当喜欢,因为这总会让我联想到血影女士,啊,也就是我的前队长。”
“啊……哦,嗯——哼。”
即便是自己视为偶像的血影女士,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个话题里,银骏也是相当不欢迎的。
看着洛文重新穿上了鞋子,银骏转移话题地问道:“这么晚了你要去做什么?”
“正好有你看顾着他们,我去接剩下的孩子们回家。当时我刚睡醒脑子迷糊,竟忘了这茬。”
“剩下的?所有的孩子不是都被带过来了?”
“哈哈,还有一些……没办法跟着一起离开的人嘛。”
洛文笑了笑,也不解释更多,径直走出了房间。
银骏虽然也想跟着一起去,但孩子们非要缠着自己,她也害怕这些没有自保能力的小家伙们出意外,只好老老实实地陪着孩子们玩耍。
过了一阵,房间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惨叫声。
神经本就紧绷着的银骏猛然抬起头,她放下了身上的孩子们,寻着声音迅速找到了隔壁房间的大门用力推开。
孩子中最年长的阿露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孩子们将阿露椰团团围住,不知所措。
“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银骏的声音,孩子们仿佛遇到了救星一般,有两个小孩儿急忙忙拿着一张报纸垫着矫健递给了银骏,其他孩子们也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大致意思就是这怪怪的纸害的阿露椰姐姐晕了过去。
银骏生怕孩子们再发生不良反应,连忙抢到了手里。
那是教国的每日早报,在公国逐渐占领舆论高地后,教国后知后觉发行的仿制品,圣鳞诗章每天都会免费将最新的报纸送到贵客们的房间里,供住在这里的大人物时刻了解最新动向。
而这张报纸的日期是昨天的,上面的头版头条写着一段触目惊心的话。
“妄图行刺圣女的暴徒,已于昨日被公审处死,母神恩佑,圣光不竭。”
报纸上还刊登了一张照片,银骏并不认识那个男孩儿的脸,不过孩子们却依旧着急的询问:
“馍馍哥哥为什么不说话,他为什么跑到这张纸上了?”
面对这个疑问,银骏沉默着,无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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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呦,呼。”
洛文再度回到了地下大空洞,看到那巨大的光球已经闭合,内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守护着光球的天使们也消失不见,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沿着红色的台阶缓缓下降,最终重新回到了空无一人的黑啼街。
那些破败的房子散发出腐臭的味道,地上依旧残留着孩子们生活过的痕迹。洛文沿着村中唯一称得上道路的宽敞地带走到最里侧的那片白铃花海,对着一枚枚矗立在花海中的木牌子轻轻合掌。
“走吧,孩子们,去新家了。”
洛文依旧记得阿露椰说过,那写下了名字的木牌是他们这些孩子唯一拥有的,属于自己的东西。
活着的孩子们有了新的住所,这些最后依旧没能等来和爸妈重逢,没能回到地面的孩子应当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
至少,洛文觉得应该有人来把这些证明他们曾经存在过的木牌从这臭烘烘的地方带走。
哼唱着队长教给自己的歌谣,洛文小心翼翼地走到白铃花从中,尽量不去踩踏那些由队长带来的,曾经帮助过这些孩子们的“救命粮”。
一枚枚木牌被轻轻拔起,洛文用袖子简单的蹭了一下,将之收入袋子之中。
整个花海中有一百五十枚牌子,有些木头已经烂了,手劲儿本来就大的洛文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挖开土把它们抠出来。
随着他的动作,白铃花的花朵轻轻摇曳,似乎是感谢着洛文的小心避让。
地下的风吹起了花香,掩盖了腐烂的臭味儿。
仿佛有真的有铃铛在轻响,就像是孩子们清脆的欢笑声一样。
“你在……做什么?”
一个声音从洛文背后传来,忙碌的洛文用袖子蹭了一把头上的汗水,直起腰来转过身,看着一个约么十岁左右的小孩儿站在自己的身后。
那是个打扮的十分漂亮的孩子,头顶上戴着别着一根蓝色羽毛的宽檐帽,绿色而柔顺的头发垂落下来。他披着一件青色的斗篷,里面是蓝色的衬衫和长裤,还戴着一双手背有金色徽章的深蓝色手套,看着一副板正的小大人打扮。
在坟地里面突然多个小孩儿向自己搭话,一般人怕吓得要一屁股坐在地上,但洛文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举起了手中刚刚拔出来的木牌擦拭着。
“来带孩子们回家。你刚刚没跟着一起走吗?”
“我……我去哪里?这里,哪里有孩子?”
“嗯?你不是这里的孩子?”
“我?”
小孩子指着自己,两只眼睛眨巴着,看着呆呆的样子。
洛文一拍脑门,恍然大悟似的说道:“我想起来了,我认得你,你是在工厂里给我指路的那个小孩儿!”
“嗯,当时你傻傻的在兜圈子。我看你好像迷路了,就带你出来了。”
“谢谢你,帮了我大忙,哦,既然认识工厂的路,你就是阿露椰说的那个提前一步出去的馍馍吧?”
“馍馍?我吗?”
“你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
小孩儿茫然的点点头。
他闭上眼,露出思索的表情。
“我好像忘了很多事儿,只记得,我做了件很后悔的事情……我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在悔恨中,胸口很痛。然后我很想去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好像就是这里了。”
看到小孩茫然的样子,洛文叹了一口气。
大抵是受了什么创伤,让这孩子失忆了吧。
馍馍走到洛文跟前,学着洛文刚刚的样子蹲了下来,指着那些花丛中的木牌子:“你为什么要拔走这些东西?你不是说要带孩子们回家吗?”
“嗯,这是那些孩子们的墓碑。”
“……”
馍馍的眉毛耷拉下来,他不解地皱起眉头:“不是老人才会死去吗?为什么孩子会有墓碑,他们做错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不过我想这么小的孩子,也来不及做错什么事情吧。”
“那一定是有别人错了。”
“嗯,应该吧。”
“你为什么要把他们带走?”
“因为这里很臭,我怕他们在这儿睡不踏实。而且他们生前的朋友都走了,他们继续留在这儿会寂寞,你不觉得吗?馍馍。”
馍馍皱了皱眉头。
“我好像想起来了……我记得这里有大坏蛋,你一个人做这些事,不怕被大坏蛋发现吗?”
“被发现了就跑嘛。放心,我背着你也可以跑得很快。”
“谢谢你,可我好像记得……你,你不是住在这里的人。为什么要帮我们做这些事?”
“你在工厂带我出去的时候有考虑过为什么嘛?”
“……嗯,也是。”
馍馍笑了一下,他抬起手指:“我明白了——你是‘好人’,而我,也是‘好人’。”
“听起来是这个道理。”
或许因为大脑构造相似,洛文总是跟小孩很聊得来。馍馍不再说话,他帮着洛文拾掇起来了牌子,一百五十个木牌就这样被两个人默默地拾掇干净。
洛文将他们仔细装进储物袋里,馍馍抬起头问道:“你之后要去哪儿?是回家吗?”
“咱们一起回去啊,你的伙伴们还在地面等着你回去呢,阿露椰一定着急了。”
“阿露椰,好熟悉的名字,好像是个对我挺重要的人……但是不对,我总觉得有人告诉我,该去别的地方了,比地面更上面的地方。”
馍馍抬起头来看着天空,他眨巴着眼睛:“可我还不想走。”
“那就别走了呗。”
“嗯……大哥哥,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因为……要找我的前队长,她邀请我来这里见面,我这才顺道发现了你们。”
“你的前队长……也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吗?”
“当然。”
“她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到?”
“我也不知道,只是听阿露椰说她曾经来到过这儿,后来又听那个工厂的人说她正在被教皇好吃好喝好招待,可温答姊妹却说她教人关起来了,我也不知道该信谁的。”
“你想见到她吗?”
“嗯。”
馍馍抬起了稚嫩的小手,握住了洛文宽厚的掌心。
他轻声地询问:
“她长什么样子?”
“一头酒红色的头发,漂漂亮亮的,笑起来声音很独特。”
“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嘎,咕咳……”
“对对对,就是这种……”
洛文循着那笑声回头,正看一个暗红色长发的女人坐在铁栏杆的后面,正悠闲自在的拿着一枚甘馔,捏起一块优雅地放入口中。
“白铃花不该这么甜的,你们应当去尝尝那些自然绽放的花。只会用这种过浓的甜味儿掩盖魔物肉的腥臭……你们的厨艺连我那傻小子半分都不如啊。”
女人侧着双腿坐在干净的地摊上,圣白石打造的镣铐紧紧勒着她的脚踝,她的每一动都会引起一阵锁链的叮铃轻响。
她缓慢的进食着甘馔,并对栏杆外面那两个身穿白色教袍的信徒发出品评。
“他的手艺要是有这么笨拙,怕是一早就会暴露出来那些菜的成分,我再怎么替他圆都不好使咯~”
两个信徒沉默不语,只是看着女人慢条斯理地吃完那块甘馔后,转身走开。
待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女人的脸上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她撩起了自己的长裙子——裙子之下,那套黑色裤袜的破损处已经露出了石膏一样的惨白色,一直蔓延到了大腿的根部。
“哇,你这怎么搞的?”
洛文抬手戳了戳队长的大腿,跟小时候的手感完全不同,硬邦邦的像是真的石膏一样。
“吃甘馔吃……洛洛洛洛洛洛文!????????”
女人猛地拔高了声音,嗓子几乎都喊破了,她抬头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洛文,猛地摁住了自己的裙子。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是在埃尔文待着吗!?”
“啊,对哦。”
反应慢一拍的洛文眨了眨眼,回头问道:“馍馍?”
他的背后是黑黝黝的墙壁,距离他只有不到十厘米,根本站不下任何人。
刚刚还拉着自己手的馍馍不见了,那片白铃花的花圃也不见了,虽然芬芳依旧参与,但那过度甜腻的花香应当是来自于队长刚刚进食过的甘馔,空气中还混入了队长身上特有的苦香味儿。
“诶?馍馍哪里去了?”
“摸摸摸的,你还要摸到什么时候……”
“啊,哦。”
洛文收回了自己的手,一屁股坐在了队长的旁边,笑嘻嘻地问道:“你早说你在黑啼街啊?之前藏在哪儿了我一直没找着你。”
显然,洛文依旧认为自己身处于黑啼街之内。
而女人显然对洛文的胡言乱语已经习以为常,她唯独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房间里突然多出来了这么个傻小子。
为了防止教国派人伪装成傻小子来哄骗自己,女人抬起手指摁住了洛文的额头,指尖涌现了蓝色的水浪纹。
作为战士兼吟游诗人,她有一项拿手绝活儿。
一阶法术——塔莎狂笑术,发动!
这个法术可以让一切事物在中招者眼中都变得滑稽可笑,使它开始狂笑起来。如果对方的感知属性太低,甚至会在法术持续时间内陷入失能状态且无法起立。
不过……
“队长你做什么啊?弄得我脑门痒痒的。”
该法术对智力为4或更低的生物无效。
看着完全没有中招反应的洛文,女人相信了几分,不过她还是试探着问到。
“等等,我说过吧?在队伍里喊我队长,平时在我面前的时候要尊称我为什么?”
“嗯?啊,婆姨。”
洛文是不明白,平日里队长总是讨厌别人把她喊老了,但为什么她非要自己称呼这又是婆婆又是阿姨的称呼,总感觉像是她想办法找借口跟自己打架一样。
“……嗯!嗯。”
女人重重的点了两下头,她松快地吐了一口气,而后又皱起眉头。
“不对,真的是你……你怎么会来到这儿……还知道了黑啼街这个名字?”
“不是你给我写的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