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初见
《你的长发》
我总是在你经过我面前之后才抬头
在你的背后看你的长发如云
你好像不知道应该回回头
用你的笑颜来安慰我的忧愁
在十九、二十岁的日子里
我无法从容地面对你的美丽
无法把你的长发从我的心头剪去
便是从那时开始的吧
我悄悄地为你写诗
那些羞涩的文字是一色的蝴蝶
围绕着你的长发盘旋
但是始终没有一只
敢在你的长发上停落
所以你一直不知道
站在你身后的少年
你也便一直未能
为那些蝴蝶留住春天
轻声地读出这首写在扉页上的诗,方以容的手指在泛黄的纸页上滑过,轻轻地抚摸着发毛的页边,盯着那刚劲有力的字体好一阵子,才带着些恋恋不舍,缓缓地合上了日记本。天蓝色的塑胶封皮已经有些老化,尽管皮壳保护得很好,还是有些发硬发脆了,每一次翻看她都担心下手再轻,也不知道何时会从哪里碎落一小块,因为一旦出现碎落,就再也弥合不上去了,就像逝去的岁月,回不到最初。
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穿白衬衫的颀长身影,他笑起来的时候会发出呵呵的爽朗又不粗野的声音,像他说话的声调一样,完全与南方语系背道而驰的正宗北方口音,带着一些略微的洋洋自得,却又不至于令人反感,就像夏日里早上初起的阳光,有些炫目却不刺眼,伴着清凉的晨风,叫人莫名地欢喜。
那是二十岁的叶钦,也是这本日记的主人,这首诗的作者。
此刻候机厅里空旷,落地玻璃通透,空气清凉,以容曾有一刻的恍惚,这感觉似曾相识,好像他们第一次相见时的那个清晨,那种透彻心扉的清新。
没错,这就是个清晨,9点半,她坐在广州白云机场候机厅里,看着整块玻璃幕墙后面漫天的红霞,还有那个金亮如蛋黄的太阳。早晨在长沙办理登机的时候,地勤人员看了她的联程票,忽然讶然地低喊一声:“还有这样买机票的啊?”于是旁边值柜的工作人员探头过来,也一脸惊奇:“真的哦!”声音吸引着巡堂的工作人员也凑了过来。
真有这么稀奇么?以容一肚子狐疑,可是地勤见多识广,什么样的联程票没有见过,偏生会对她的机票惊讶,那就有点意思了。
巡堂员已经过来了:“什么机票,叫你们稀奇成这样?”
“从长沙到广州,再从广州到赣州,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联程机票。”地勤女孩扬了扬手中的票据。
呵呵,巡堂员笑:“说你少见多怪,以前可能是没有过,但是我告诉你,昨天,同样时间,我也被你们柜台咋咋呼呼了一次,一个男乘客,也是同样的联程票——长沙、广州到赣州。”
地勤女孩的眼睛就瞪圆了,一副讶然又莞尔的神情望着以容:“你们约好的?是一起的么?”
“你怎么这么八卦呀!”旁边的女孩忍不住嗔怪道,“人家要是一起的,还不一块走?何必先后一天错开。”
地勤女孩嘻嘻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以容吐了吐舌头。以容不以为然地笑笑,人生总是会有一些偶然,有些偶然举足轻重,比如她和叶钦的相遇,但这些偶然无关紧要,旅途中不经意的一个小小巧合而已——许久以后,她才会明白,生命的偶然常常都蕴含着宿命般的际遇,哪怕是无关紧要的一个小小环节,都不能被轻视。就像,她和叶钦的第一次相见,当时并未在以容心里留下太多的痕迹,可她也没有想到,日后,这些简单平淡的细节会在渐长的岁月中日渐清晰和放大,直至占领她整个的生命……
1992年的那一天,是新生入学。
九月是约定俗成的开学季,初秋的日头还张扬着酷夏的灼热,在这个全国有名的医卫类中专学校门口,张挂着红色的迎新条幅和各种指示标语,长达几百米的宣传架子后面,紧接着一溜儿排开的临时办公桌,再过去就是布告栏,张贴着大红喜庆的报到须知。到处都是戴着红袖章的工作人员,那时候还没有志愿者一说,红袖章们除了老师和学生会的干部,还有一些热心肠的在校生。比红袖章更多的是新生,一色儿的新鲜稚嫩的面孔,在家长的带领下,密密匝匝地挤满了整个前校区,从校园门口进来五百米的水泥大道直至教学楼前的操场,一眼望过去,熙熙攘攘全是人头,各种各样的问话夹杂着天南地北的口音,在耳畔此起彼伏。
站在树底下的阴凉处,小心地避让着跟前不断穿来穿去的人,在一片热闹非凡当中,方以容局促而且有些傻眼,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开学嘈杂的场面,但这显然和她已经经过的小学和初中的开学不同,这是中专。从领到通知书的那一刻开始,她的未来就明确地指向了国家干部,虽然在履历表上成分那一栏还只能填学生,但这只是工作前的预备了。小学时候报到不明就里,母亲带着去的,初中时候自己找着去的,但怎么说也没有达到此次这样的复杂程度——要提交报名资料,要去新生注册,还要转户口、转粮本、找教室、领书、找宿舍、铺床、买饭票、买日用品,还要体检……
这阵势对于从小生活环境简单而且从无寄宿远读经验的以容来说,太过复杂,导致此刻她脑袋里一团乱麻,心里更是充斥着莫名的恐慌和焦躁。即便树下不时有凉风吹过,她的额头上还是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再次抬眼望向不远处的那条路,父亲的身影还没有出现,又去看几个岔道口,据说对应的那几栋两层楼的房子是宿舍所在地,可母亲也没有现身,她的眼光在人群里梭溜着,盯着科研楼人头攒动的门口,进去体检的人那么多,可那个熟悉的身影也没有踪迹。盛秋哥进去了那么久,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她习惯了这个叫法,其实叫盛秋哥也不太合适,他是父亲的秘书。
各种面孔不停地在她跟前晃来晃去,这会儿,她看不到一张熟悉的脸,也没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会不经意地窜到跟前——怎么你也在这个学校……纷乱而陌生的一切,让她无所适从。这是个面向全国招生的中专,本地区只有十个不到的指标,还要分布到各县,这一点也几乎决定了碰到昔日同学的概率为零。但这毕竟是个小城,找一找总会有熟人,比如校党委书记,比如附属医院的领导们,只是这会儿,因为父亲那句话“私事而已,自己解决”,所以他们一行人主动抛弃了某些跟父亲身份相关的特权,成了毫不起眼的新生一家。
最终促使父亲去院办找党委书记郭健朗的是时间,下午两点半父亲要去市委开会,明天还要去省城出差,因为工作的缘故,周末对他来说毫无概念。整八点他们一进校门,父亲看到这人头攒动的场合,心知失策,就算他和妻子以及盛秋兵分三路,一个上午也未必能完成全部的报到事宜,不得已,奔院办去找老同事郭书记了。他俩曾经在政府办的办公室里面对面坐了整五年,交情自然不用说,这也是父亲执意改了以容的志愿,不让她去外地的师范,而是送进了本地这所卫校的主要原因,三十多岁才得来的独生女儿,自然要尽力保得周全。
母亲则更心急,连父亲回转都等不及,直接拉着自行车连同铺盖就找宿舍去了,作为银行工会主席的职业习惯,兵马未到粮草先行,她想的就是先铺好了床,不管后续还有多少事情要办,至少有了个歇脚之地。
以容则傻傻地站在树下,守着父亲那一车挂满了各种日用品的网兜和后座上捆着箱子的自行车。身旁有汽车鸣笛,以容赶紧把盛秋锁了搁在一旁的自行车往里头挪了挪,不经意地瞥了眼路过的汽车,是辆皮卡,县里的牌照。九十年代初期基本没有私家轿车的概念,来的几乎都是公车,送孩子报到也属可以理解的正常范围。即便是工作日,人家都能从县里开过来送孩子报到,可父亲在本市还就是不用他的座驾,不但以容和母亲从未坐过他的小轿车,就连他自己,周末也是自行车出入。这次报到,家里来了三辆自行车——本来父母负责运东西,她自己骑一辆是很合理的,但再借一辆她也不会骑,只能盛秋载了她来。
好在盛秋今天也来了,他不来还真不行。
父亲还没从院办过来,以容有些后悔,自己应该推着父亲的自行车跟母亲一起去找宿舍,把东西卸了也就轻松了,再过来体检。可这会儿父亲和盛秋都嘱咐她站在原地不动,盛秋先进科研楼去排队领体检表,这么长时间了还不见出来,以容更加着急,领个表都这么费事,那体检还有许多项目呢,逐项排队,怎么弄?
“同学,你领体检表了吗?”一道富有磁性的男声传来,以容扭头间只看见一个套着迎新红袖章的胳膊,来人已经站到了跟前。入眼是白色T恤,干净得有点难以置信,她只得抬起头来,只觉得面前泰山压顶的海拔,他站在路面上,还能俯视站在绿化带池沿上的她,这个池沿至少二十厘米吧,她不就是为了站得高看得远才踩上来……
“我看你一直站在这里,是不是不知道怎么办手续?”他又问,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显出些严肃来,因为身高的缘故,这种俯视让以容有些压迫感。她有些张皇地看着他,讪讪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很有耐心地等着她开口说话,但以容反而不吭声,只低头下去看着自己的脚尖。
“你叫什么名字?知道专业吗?我去布告栏那里找找看是哪个班的。”声音在头顶上盘旋,很纯正的北方话,“要不我带你过去,你自己去找,然后再看看办手续的程序,不明白的地方我解释给你听,万一记不住,随时都可以找戴红袖章的人问。”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这是一张很年轻的脸庞,健康的小麦肤色,脸型长瘦,颧骨有些高,下巴宽,有两道很英气的剑眉,单眼皮的长眼,眼神清澈,迎着她的眼光,他笑了一下,整齐白净的牙齿。这一笑,倒叫以容不好意思了,这样盯着人家看,是不是显得自己好傻……她不由得有些发臊,赶紧低下头去,就听见盛秋的声音在喊:“以容!”
再抬头时,盛秋已经从人群中挤过来了,也是一头的汗:“拿到表格了,里头好多人,估计排队也够呛。”
“体检不复杂,只是人多,一天总是能弄完的。”红袖章男生看看盛秋,又看看以容,以容赶紧说:“这是我哥哥。”男生对盛秋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盛秋看了一眼男生手臂上的红袖章,便问:“我们下午还有事,必须上午完成报到,你熟悉情况,能不能告诉我们怎样会快些?”
“下午有事啊……”男生点点头:“那这样,我带你们去体检吧,跟老师们说说,插个队。”
盛秋如释重负,跟着就要走,以容一把拉住他,指指身边的自行车。这一车零零碎碎的日用品,可不能没人守着。男生也看见了,便说:“我先带你们去找宿舍吧。”
又到布告栏前,先看了班级,然后找到班级所属宿舍,再一个个名字找下来,方以容4栋101号宿舍11号床位。
校园太大,如果没人带着,以容这种路盲,肯定会晕。但有了红袖章男生,一切都不是问题,他自然而然地帮着推自行车,边走边介绍情况。校区分为教学区、宿舍区和附属医院三大块,因为上一届学生毕业后,宿舍楼还在进行维修,所以今年的新生都安排在实习楼居住,实习楼在学校办公楼的前面,一共四栋,都是不超过三层的老式筒子楼,条件不太好。他一边走,一边用手指,左边依次是教学楼、图书馆、医技楼、档案馆、中药园和备医楼,还有公用厕所;右边先是科研楼,然后是一个长条的小花园,再过去就是四栋实习楼,专供实习生居住。
顺着这条樟树覆盖的林荫道慢慢走,慢慢说着每栋楼的功用,一会儿就到了。
“你的宿舍,就在校办正对面呢。101宿舍,旁边就是水龙头,用水方便,正对一楼保卫科,有什么动静只要冲窗口喊一声就行,想想都是最安全的。”男生笑着,带他们进入有些幽暗的过道,“你们来得早,要是两边宿舍的人到得差不多了,别说自行车,走廊里连过人都会困难。”
所有的宿舍都门洞大开,空空如也,没有这么早到的新生和家属。一间间看过去,里面全是上下两层架子床,左右各三张,摆得房间里没有一丝空隙,条件比以容想象中的简陋多了。
走廊尽头,就是101。探头一看,有个微胖的人影在晃动,以容不禁喊一声:“妈妈。”
赖瑞清回过头来,椭圆形的脸上写满惊奇:“你们怎么也过来了?那边的事情都办好了?”
“没呢。”盛秋把经过说了一遍,赖瑞清说:“也好,先把东西搁下,安心去体检,弄完都到这里来汇合。”
盛秋看看她手里的抹布,伸手去拿:“阿姨,搞卫生这事我来弄吧。”
“不用,已经很辛苦你了,”赖瑞清说,“我都擦干净了,就是这11号床是上铺,上下折腾几个回合,感觉挺麻烦又不习惯,床也太小了,就担心以容晚上睡觉翻个身会掉下来……”
盛秋看看只有一米二宽的架子床,用手摸了摸上铺半截整体铁护栏,又摇了摇上去的床梯,也流露出一些担心的神色。
“这是临时宿舍,军训完了之后就会调整去宿舍楼,那里宽敞一些,不过床还是这样的……”男生轻轻地说明着情况。
就在这档口,盛秋伸手把床头上11号的标签纸撕了下来,弯腰揭下12号的标签摁上去:“既然是临时宿舍,那就换一换……”他再次伸手去拿赖瑞清手里的抹布,“我来擦下铺,等上铺的来了,就说卫生我们替她做了。”
话说得堂皇,可以容还是被盛秋的举动惊了一下,她习惯了父亲的按章办事,擅自调整铺位这事,没有老师的许可,没征得上铺的同意,总觉得有些心虚。赖瑞清也微微愣了一下,但她马上调整好了状态,催促着他们放下东西去办其他事,自己再次忙活开了。
为了省事,自行车停放在宿舍门口,三人再次走向科研楼,接下来就是体检了。以容勾着脑袋走在后面,忽然听到一个很轻的声音:“实习楼太窄,中间放不下座椅,没有凳子大家只能坐床,有些女生喜欢睡上铺,觉得干净些,因为下铺嘛,不可避免的,同学会随便坐。你睡下铺,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准许同学坐你的床哟。”
听他这么一说,以容的心理负担忽然就放了下来,她忍不住笑了一下:“坐就坐呗。”
盛秋回过头来对男生说:“你是不是走前面带路啊,看我们先去哪个项目体检。”
男生哦一声,越过他们,三两步就跨进了人山人海中,给他们拨开一条路:“跟上啊。”
体检项目确实不多,而且担任体检的医生都是教学部或者附属医院的老师,男生看样子非常熟悉,每次都是直接把他们带到老师跟前,解释一下情况,以容就轮上了。9点半进场,大概10点半就出来了,在科研楼大厅里交过体检表,男生说:“还有一些程序,抓紧点,上午能办完。”
以容愣了一下:“那些手续,户口本、粮本爸爸拿走了,他去院办怎么就没消息了?”
盛秋到底老成些:“兴许他拿了是自己去办了,我们还是回宿舍去看看。”
三个人又转回宿舍,这下宿舍里已经来了两个女同学,一个黑黑瘦瘦的,一个高个子,都在铺床,见到以容进来,大大方方打招呼,倒是以容有些羞怯。
“你看看人家自理能力多强,你要多向她们学习,什么都离不开妈妈。”门口传来父亲的声音,说话间他已经走了进来,“我那边手续都办完了,只剩一个买餐票,本来是要让以容自己去的,但是老郭说她东南西北都会分不清,还是他去,等会他会把餐票送过来。”转向女儿,声音就严厉了些,“以容,你都读中专了,以后都是国家干部了,从今天开始,就要学着自立了,不能什么事都指望爸爸妈妈。”
“嗯。”以容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哼声。她有些不服气,好歹自己也是当了好些年的班长吧,父母不在的时候,也要处理那么多班上的事情,怎么就不自立了呢,这不是爸妈非要跟着来嘛,如果他们真的要锻炼她,这次让她单飞,无非是耽误些时间走些弯路,她最后总也能弄妥当的。
“我们在这里等等老郭,让郭伯伯见见你,然后你就留下来了。”父亲说着,转向赖瑞清,“你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吧。”
“我这里都弄好了。”赖瑞清猛地想起什么,叫以容:“拿苹果给同学吃啊。”才拉开网兜,男生就说:“阿姨叔叔,都办好了就行,报到那边还有事,我先过去了。”
“拿苹果去谢谢人家啊。”赖瑞清拉了以容一下,这丫头可能是刚到新环境,有点找不着北。她抓了两个苹果塞到以容手上,顺势还推了女儿一把,这丫头才追出去。
怎么叫人家嘛,以容无奈,眼见得男生走得快没影了,赶紧张口叫:“诶,你等一下……”
男生回身摆手的同时,脚步也更快,一晃就不见了人。
以容转回来,手里还攥着两个苹果。赖瑞清看到她茫然无措的样子,忍不住数落道:“说话都是要参加工作的人了,还这么不会办事……”
“这也才是她第一次离开家,还没适应过来呢。”盛秋打圆场。赖瑞清接过话头便说:“你看刚才那个男孩子,一听说话就不是本地人,年龄不大,待人接物挺周全的。”
“他是老生,对学校熟悉,自然不发怵。”盛秋惯来会说话,这会儿又是说出了以容的心里话,随即还补上一句,“他应该是个学生会干部。”
“看上去能力不错,也该是学生会干部。”赖瑞清说着,又转向以容,“你也要努力,要当上学生会干部,还要争取在学校里入党。”
“嗯。”以容唯唯诺诺地应着,猛听得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以容!”转身一看,进来的那个方头圆脸的魁梧汉子,可不是郭伯伯,笑得眼睛弯弯的,还是以容印象中的模样,她冲口而出:“郭伯伯!”
“好几年不见了,长成大姑娘了,”郭健朗说话还是底气十足,“再也不是躲在我们办公桌地下吃紫苏梅子姜的小丫头了……”话一入耳,以容就脸红了。
小时候在父亲办公室,大人们开玩笑讨要她的零食,她每每信以为真,不给别人也就算了,还捂紧了躲到父亲办公桌底下去吃,人们都只是笑笑散开,只有郭伯伯成心逗弄她,每次都不依不饶地蹲在办公桌边上,守着她讨,一大一小在“硬要”和“硬不给”之间拉锯,有时候还斗嘴,一个声讨另一个“好吃”,另一个抱怨这一个“小气”,最后她仍旧会很不甘心地分给郭伯伯一小点,只有最爱吃的紫苏梅子姜,一丁点都没有分过给郭伯伯。
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要被郭伯伯拿出来调侃,这会儿以容囧得跟什么似的,郭健朗全然没看见,环顾四下说:“以容不习惯住校可以走读,写个申请就行了,要是觉得每天回家路上折腾,还可以住我们家去,”转向以容,“郭剑读大学去了,房间空着,我和你徐姨每天都是两个人四只眼睛瞪着,有时候还真想家里多个人……”郭家三个男孩小时候都带自己玩过,以容知道,大哥哥郭玺在北京工作,二儿子郭民出国了,他们两个早就结婚生子,老三郭剑去年考上了华南理工大学,在广州读书。
“餐票买好了,”郭健朗大咧咧一挥手,“你徐姨是食堂管理员,吃饭学生多,她也上窗口,我跟她说了,以后吃饭你就直接去16号窗口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