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噬忆
青鸢的警报声在墨池深处变得支离破碎。千霓能感受到皮肤正在溶解成细小的星砂，鎏金纹章却源源不断将黑潮转化为能量。当她冲破最后一道墨浪时，左手指节已露出森森白骨。
悬浮在虚空的画舫比任何现实建筑都要庞大，七十二盏琉璃宫灯映照着船身斑驳的星纹。千霓跌落在甲板瞬间，后颈纹章突然灼烧出青烟——那些星纹正在抽取她的记忆。
“三日前...北区暗巷...“她突然记不起最后一个刺杀目标的相貌，机械义眼自动调出全息影像，画面却布满雪花噪点。
青鸢的机械臂缠绕着黑雾凝成的锁链：“墨渊污染指数已达橙色警戒，建议立即...“话音戛然而止，纳米瞳孔突然收缩成竖线，“检测到主人生命体征异常，记忆存储区出现3.7%缺损。“
画舫深处传来编钟鸣响。千霓握紧玉珏走向船舱，每踏出一步，军靴都在木质甲板上烙下燃烧的星痕。当她的影子被宫灯拉长映在雕花门扉上时，门环上的饕餮纹突然睁开猩红双眼。
“墨灵商人。“千霓将粒子刀横在身前，刀刃映出门内翻涌的星云漩涡，“告诉我萧肖的时空坐标。“
漩涡中探出半张水墨绘就的面容，三千青丝皆是游动的墨蛇：“用你第七次杀戮的记忆来换。“商人指尖轻点，虚空中浮现出千霓昨夜手刃仇敌的画面，鲜血正从全息影像里滴落。
青鸢突然挡在主人身前，被侵蚀的机械臂爆发黑芒：“记忆交易协议驳回。“纳米纤维下浮现的墨色纹路竟与星纹雕刻完全契合，整座画舫突然剧烈震颤。
商人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墨蛇发丝穿透青鸢的胸膛：“真是有趣的造物，你的机械核心正在吞噬我的灵力呢。“被贯穿的伤口没有流出机油，反而绽放出墨色莲花。
千霓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看到青鸢左臂的黑雾凝聚成甲骨文字——正是古画卷轴末尾缺失的残章。当机械少女抬手撕开星云漩涡时，千霓终于明白萧肖当年为何要留下玉珏。
“快走！“青鸢的声音突然混杂着电子杂音，“我的记忆库...正在被改写...“
千霓冲向漩涡深处的瞬间，整段关于机械都市暴雨夜的记忆突然蒸发。她记不起青鸢是如何在废墟中找到奄奄一息的自己，却本能地接住机械少女抛来的星砂罗盘。
墨色莲花在身后次第绽放，每一片花瓣都映着过往记忆的碎片。千霓在疾奔中看到十二岁的自己蜷缩在实验室角落，萧肖的白大褂下摆扫过她带伤的膝盖——这段影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
“百日为限...“墨灵商人的声音逐渐缥缈，“当星纹爬满心脏之时，你连仇恨都会甘之如饴...“星砂罗盘指引千霓来到画舫底舱。腐朽的绢帛堆积如山，其中半幅残画正在渗出鲜血。当她用玉珏触碰画轴的瞬间，三年前的声音突然穿透时空。
“小霓，看这里。“萧肖的虚影正在调试量子共振仪，冷白灯光勾勒出他眉宇间的疲惫，“如果观测到墨渊出现逆流，立刻启动...“话音突然中断，虚影的胸口浮现出星纹伤痕。
千霓的机械义眼自动扫描残画，全息投影继续播放被中断的画面：萧肖转身望向虚空某处，素来冷峻的唇角竟扬起温柔弧度——那个角度，分明是在凝视此刻正在观测历史的千霓。
“你早就知道...“她按住剧痛的太阳穴，记忆缺失处传来针刺般的疼，“三年前的你...看见过现在的我...“
青鸢的机械臂突然贯穿残画，黑雾在船舱凝聚成星图：“底层货舱检测到时空信标，但...“纳米瞳孔倒映着千霓逐渐透明的指尖，“主人，您的实体转化率已超过42%。“
当她们破开通往底舱的暗道时，千霓后颈的鎏金纹章突然剥落。剧痛中她看到惊悚的画面：自己的记忆正化作金色流沙，被暗道两侧的星纹壁画疯狂吮吸。壁画上执剑的男子转身回望，剑柄镶嵌的玉珏与她手中残片完美契合。
“萧...“她发不出完整音节，关于这个名字的记忆正在消散。青鸢的机械臂爆发墨色闪电劈开壁画，裂缝中涌出的却不是鲜血，而是闪烁着星光的砂砾。
千霓在砂雨中触摸男子壁画的面容。当星砂渗入皮肤时，她目睹了最绝望的真相：三年前的萧肖独自站在墨渊核心，手中玉珏映出的竟是十年后千霓浴血奋战的画面。他最后的口型说的是“要活下去“，整个人却被黑潮吞没成星纹壁画的一部分。
“这就是...时空悖论...“千霓跪倒在砂砾中，机械义眼因过载迸出火花。青鸢正在用被侵蚀的机械臂对抗复苏的星纹壁画，纳米音嗓带着罕见的焦急：“信标显示萧博士的量子印记正在极速消散！“
整艘画舫突然上下颠倒。千霓在失重状态下抓住玉珏，任由星砂割裂脸颊。当她的血液浸透残画时，褪色的记忆突然汹涌回潮——二十岁生日那夜，萧肖在为她安装机械臂时说过的耳语：“玉珏里藏着逆转时间的星砂。“
黑潮在脚下汇聚成漩涡的瞬间，千霓做出了比厮杀时更疯狂的决定。她将玉珏按进心口，鎏金纹章顺着血管爬向心脏，剧痛中听见墨灵商人的叹息：“用百日阳寿换三日逆行，值得吗？“
星砂风暴吞没整个空间时，千霓终于触碰到萧肖即将消散的量子体。当星纹完全覆盖心脏的刹那，她看清爱人眼底映出的未来：白发苍苍的自己站在现实世界天文台，手中玉珏化为齑粉，而青鸢的机械核心早已开满墨色莲花。
“找到...现实锚点...“萧肖的量子体在她怀中破碎成星火，最后一点温度渗入玉珏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