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霜降幻境

###第二章霜降幻境

晨雾裹着冰碴子扑在脸上时，林昊正背着慕容雪在芦苇荡里深一脚浅一脚地逃。怀里的婴孩突然发出笑声，他低头看见襁褓缝隙中钻出缕金线——那孩子竟在用指尖勾勒虚空中的卦象，周遭晨雾随着他的动作凝成《月令七十二候》的篆文。

“停下！“慕容雪不知何时醒了，她发间玉簪迸出剑气，斩断了即将成型的“立冬三候“图。婴孩顿时哇哇大哭，声波震得芦苇丛中的寒鸦齐齐炸成血雾。

林昊突然觉得后背发烫。慕容雪伤口渗出的血珠在襦裙上连成星斗轨迹，当紫微垣图案完成的刹那，整片芦苇荡突然倒悬。他们坠入水面的瞬间，看见九幽裂隙中伸出无数青铜锁链，每根锁链都拴着具刻满《日书》简文的骷髅。

“这是...霜降幻境！“慕容雪掐诀唤出本命剑，剑脊上的云雷纹亮如白昼。林昊发现周遭景物变成青绿山水画卷，远处峰峦竟是用《山海经》残卷拼接而成，墨迹未干的刑天舞干戚图正在吞噬落单的飞鸟。

婴孩忽然挣脱襁褓漂浮空中，眉心太极印射出一道金光。被照到的画卷开始剥落，露出底下青铜浇筑的棋盘格地面。林昊数了数，纵横十九道的纹路上嵌着三百六十颗星辰石，正北天元位摆着尊缺了鼎耳的方鼎。

“大衍棋局。“慕容雪脸色煞白，“这是初代太虚剑主与八荒尊者对弈的残局，怎么会...“

九幽裂隙中传来铁链轰鸣。三个戴着青铜傩面的血袍人踏着《甘石星经》的星图追来，他们手中哭丧棒已换成刻着二十八宿的罗盘。为首之人转动罗盘中心的三足乌，棋盘上的星辰石突然化作赤红火雨。

慕容雪挥剑布下北斗剑阵，剑气与火雨相撞竟发出编钟般的声响。林昊怀里的青铜鼎虚影突然震动，他鬼使神差地抓起天元位的残鼎，将昨夜吸入体内的紫火注入鼎腹。

“坎位六三，履霜坚冰至！“

鼎中腾起的寒雾瞬间冻结整个棋盘。三个幽冥殿修士保持着结印姿势被冰封，他们面具上的傩戏图案却仍在诡异地扭动。慕容雪突然咳出带着冰晶的血，星宿图襦裙开始渗出墨迹——她的太虚剑气正被幻境中的《周易》卦象同化。

漂浮的婴孩突然发出老者般的叹息。他小手拍在棋盘上，东北“艮“位突然升起敦煌风格的飞天壁画。画中琵琶女拨动琴弦时，冰封的星辰石齐齐炸裂，露出底下青铜浇筑的《黄帝内经》经络图。

“走震位！“慕容雪剑尖挑起残留的紫火，在冰面上烧出个卦象，“霜降十日为立冬，我们必须赶在幻境轮转前...“

地面突然塌陷。林昊坠落时看见冰层下的阴阳鱼在逆时针旋转，慕容雪剑匣中飞出七枚玉符组成三垣四象阵。当他的后背撞上青铜树时，发现树冠上挂满写着人名的木牌——最顶端那块赫然刻着“林昊“，落款竟是三百年前！

“这是混元道的因果树。“慕容雪剑光斩断缠上来的青铜枝桠，“触碰任何名牌都会引发...“

婴孩突然抓住刻着“慕容雪“的木牌。整个幻境剧烈震动，他们脚下的青铜树开始疯长，枝干穿透层层星图直抵九霄。林昊在狂风呼啸中看见树顶开着朵青铜莲花，花心躺着枚刻有“八荒“二字的龟甲。

三个幽冥殿修士破冰而出，他们的傩面已经与血肉融为一体。为首者祭出个青铜钺，钺身上的饕餮纹竟与祠堂方鼎如出一辙。慕容雪的剑气劈在钺刃上时，林昊怀中的鼎耳突然发烫——那青铜钺缺失的耳部，分明与祠堂方鼎的残件吻合！

“当啷！“

林昊本能地将鼎耳掷向青铜钺。两者相撞的刹那，他看见八百年前的幻影：八位修士在昆仑墟巅对弈，其中执白子的青衣人正是慕容雪的样貌。当黑衣修士落下最后一子时，青铜鼎炸裂成八道流光没入虚空。

现实中的鼎耳与青铜钺融合成完整方鼎，鼎中喷出的紫火吞没了幽冥殿修士。慕容雪突然捂住心口，她的本命剑发出悲鸣，剑脊浮现出与林昊掌心相同的太极印。

幻境开始崩塌。林昊抓住慕容雪的手腕跃入鼎中，在时空乱流里瞥见十二幅星图交替闪烁。当青铜鼎坠落在洛阳城外的官道时，怀里的婴孩已长成三岁模样，正攥着不知从哪摘来的曼陀罗花咯咯直笑。

“你的剑...“林昊突然发现慕容雪的佩剑布满裂纹。女剑修却死死盯着他衣襟里滑出的龟甲，那上面“八荒“二字正在渗血。远处传来驼铃声，敦煌商队的旌旗上，毗沙门天王的青铜面具在烈日下泛着冷光。

更漏声忽然响彻天地。林昊抬头看见云层中浮现刻漏虚影，霜降节气的最后一滴水正缓缓坠落——他们竟在幻境中渡过了整整十日！

慕容雪突然用剑划破掌心，血珠在空中凝成《洛书》中的九宫图：“今夜子时，洛阳九章玄器大会...“话音未落，她突然转头望向西边天空。

三百里外的邙山深处，某个手持《神农本草经》的少女正从坟冢中挖出玉枕。当她拂去表面的尸苔时，玉枕上的二十八宿图竟与慕容雪襦裙的星纹同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