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中外局势
贺洛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激动。
出生于边鄙苦寒之地的他，早些年也曾来过一次洛阳，待了一段时间。
彼时的他望着那看似巍峨，高不可攀的城阙时，一个无法遏制的念头涌上心头：为什么有一天坐在其中的不能是我呢？
他的嘴角露出微笑，而这便是他要迈出的第一步。
同样在长乐坊的武陵王府中，崔祎得知了尓朱驰马手下大军抵近黄河渡口的消息。
之所以能够得到这个消息，还多亏了一个人，柳染。
这是荀思的故交，在清谈上为他的才学所折服。
荀思特地写信，让他从河东而来，在武陵王府担任主簿的位置。
柳染名门望族，姿容俊美，宽袍大袖，风度翩翩。
这是他刚刚换上的衣服。
显然，他这一路过来并不容易，既要躲避那些乱兵，又需要保护自己。不过，他也带来了数十名家族的护卫，必要时可以作为倚仗。
而在崔祎的后院，平日那些骑枪冲锋的操练训练已经完全停下。
若是在天子没有薨逝之前，这些东西还可以解释为是奉了天子的诏书行事。
但如今在守孝期间，搞这种事情就难免惹人非议了。
‘孝’是任何封建王朝都赖以维系的底层逻辑。
当然你不能只有这个底层逻辑，那就是可笑了。
于是，这些日子以来，王府的后院倒是恢复了许多正常。
得知柳染所告知的这个消息后，崔祎不由皱眉沉思。
他在寻找对方可能会露出的破绽以及破局之法。
他深知，自己需要掌握更多的力量和情报。
就在这时，荀思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与柳染相视一笑，但并未多说什么。
荀思有要事需向武陵王禀报，见他走进来，便对崔祎缓缓点头说道：
“看来仆叔父那边已下定决心了。”
崔祎脸色一变，沉声问道：
“可是从相公那里探知到了什么隐秘消息？”
荀思缓缓点头。
原来，这两日为了遵循礼法，群臣又不愿立刻向晋王表达效忠，而是将此当作筹码，采取了一个颇为诡异的办法。
他们从不组团入宫，害怕进入宫内后直接被拿下逼迫宣誓，索性三三两两入宫。
有些自恃地位高的，会直接去正殿，然后前往偏殿，也就是大行皇帝灵柩所在的地方痛哭，随后便离开，从不理会待在正殿的晋王。
而有些试图投机的，则会在做完这些后，再以臣子见天子的礼节拜见晋王。
如此一来，风险便降到了最低，待在主殿中的晋王也不知道进来的臣子中谁是要向他效忠的，谁只是来做个姿态的。
因此，晋王虽然着急，却也无可奈何。
他手中并无多少兵马，如今左右护卫仅有王府中的七百人，已被他临时扩充到了一千人。
然而，由于还有一个晋王府需要把守，里面各种机密文书、档案资料和不可与外人透露的东西太多，实力也被分散不少。
此外，那些宿卫六军他也根本信不过，准确地说，他甚至怀疑连鱼思贤都信不过这些名义上他掌握的宿卫六军。
而他更怀疑的是，这一点可能已被外庭的诸多臣子看出来了。
你知道在政治斗争中，那最大的危机是什么吗？
不是你与你手下人之间的互不信任。
而是你与你手下人之间的互不信任，被你的对手察觉。
一旦被看穿，那就完蛋了。
崔弘想了很多，甚至想到了鱼思贤明明理论上手握兵权，却对台省重臣无可奈何，虽然直接强行入驻台省，却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将自己先抬出来。
鱼思贤，他原来想凭借自己嫡长子的正统性来获取权势，这不正是心虚的表现吗？
然而，当时事态实在太过紧急，留给他思考和后悔的空间根本不存在。他如今也只能连连哀叹。
不过，也好，那就是这几天他多少得到了一些外庭臣子的投效，其中不乏某些士大夫世家大族的魁首。
虽然三省的高官并未如此行事，但这也让他那微不足道的权威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攀升。
他又默默盘算着自己手中的兵力以及皇太后手中的兵力，势力。
或许，是时候穿过那条长长的永巷，去太庙告祭了。
而就在此时，秦王王府长史亲自迎接了一位来自左相府的心腹。
他们两人在此商谈某些事宜，由于时间紧迫，众人也不再隐瞒，当即展开了明目张胆的会谈。
初步意向确立。
在身后各种推手的巨大压力下，尚书左仆射荀参还是选择面见秦王，对其进行试探。
毫无疑问，秦王是有野心的，但他手中那支看似精锐的王府兵马真的能用吗？
实际上，如果不是鱼思贤对自己手下禁军的掌控力度不足，以至于连杀几个人都不敢杀，也不敢放大军进攻皇宫，以致他的虚弱被许多人看出来，荀参也没有这个胆子。
但是谁让你的虚弱之处被人看出来了呢，被看出来就不要怪我了。
当朝的重臣，哪个人没有开府，哪个人没有在府中私蓄一些兵马。
必要的时候，这些兵马合在一起，再以秦王手中的兵马为中心骨干，聚集京城的游侠和恶少年，就能做出一番大事来。
只要那些禁军乖乖听话——而他们可都是带着各种印绶的。
到时候直接以台省的名义发力，节制中外诸军，也未尝不可啊。
崔祎听到后，心下了然。
既然时局已经紧张到了这种程度，荀参以尚书左仆射之尊，都顾不上遮掩，亲自和秦王进行了会晤，那么自己也应该可以进行某件事情了。
那就是进入宫中，去哭拜大行皇帝的灵柩！
是的，这些天来他一直没有进行这件事情，但是作为人子，这是必须要做的。
只是因为宫中的局势实在太险，而如果晋王认为他和荀参有勾连，或许会对他不利。
尽管众臣们分批进去试探，有的甚至连晋王的面都不愿意见就直接离开。
而晋王虽然气愤，却也对之无可奈何，并没有下手。
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也有可能仅仅只是目标不够大而已。
他就不同了。
但是随着秦王见左相的这个消息的传入，宫内外部的格局又会发生一点微妙的变化。
荀参可能就会因此而进一步跟崔祎撇清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