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上海之银链照夜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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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绽放的火莲

黄浦江的浪头拍碎在十六铺码头,林佩瑶的婚纱下摆不再雪白,浸满了污水与血水。五小时前,她在圣三一教堂扣动扳机时,杜家少爷胸口的金十字架恰好挡住子弹。此刻这枚变形的十字架正贴着她心口发烫,和沈砚初的怀表一起随着奔跑晃动。

“去冷藏库,哪里有三十七箱盘尼西林。“白九的声音混在汽笛声里,银链缠住通风管道的铁栅,“杜月笙的日本顾问正在清点。“他突然转头看向林佩瑶,“炸药够炸穿三层甲板,沈先生倒是留了手好棋。“

林佩瑶攥紧星图卷轴。七天前沈砚初在咖啡馆用柠檬水写下的算式,此刻正在脑海燃烧——那是计算军火库承重墙的爆破公式。她忽然明白为何昨夜白九偷走她所有翡翠首饰,那些水头极好的玉器此刻正镶在定时炸弹外壳上。

天上雨好像已经下尽了,只留下稀稀拉拉的云缓慢游过,苏雪宁的歌声穿透江风飘来。百乐门游轮顶层甲板,她戴着白九送的珍珠耳坠,唱针在《何日君再来》的唱片上跳动。日本军官们举着清酒哄笑,没人注意歌女手腕上的银链与舷窗外飞爪勾连的轨迹。

“沈砚初用命换的十分钟。“白九突然把引爆器塞给林佩瑶,“现在还剩七分半。“他指了指对岸闸北的冲天火光,“那边三百个伤兵等你的药。“

林佩瑶望向火光上是浓烟,缭绕不断的黑烟像极了父亲临终前攥着大烟枪说的呓语。原来杜月笙早将青帮子弟名册卖给日本人,租界每条弄堂的孤儿都是活体实验材料。她摸索着星图卷轴被烧焦的边角,沈砚初用密写药水画的不是地图,是十六铺码头所有暗桩的布防图。

爆炸声从游轮底舱传来时,白九正用日语和守卫对骂。他骂的声音很大,江上猩咸的风好像助威一般吹的更猛烈了,他故意露出脖颈后的刺青,一朵菊花在他脖颈上绽放开来,而对面武士刀砍来的瞬间袖中飞刀已没入对方咽喉。苏雪宁的珍珠耳坠在此刻裂开,微型相机里的胶卷记录着日军密电码。

“走啊!“白九转身把苏雪宁推上救生艇,后背却突然绽开血花,那刀柄上菊与花晃动着,苏雪宁的眼睛泛起了水光,与那刀柄一起晃动起来。林佩瑶看见他反手甩出银链缠住螺旋桨,东洋军官的佩刀贯穿他胸口时,这个总是嬉皮笑脸的飞贼竟在哼苏州评弹。“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血随着刀尖慢慢流下。

制冷机发出垂死的嗡鸣,白炽灯管在头顶摇晃,冷藏库的冰霜爬上林佩瑶的婚鞋和那钻石一样耀眼。沈砚初准备的炸药安置得恰到好处,爆破口精准地对着苏州河方向。当第一箱盘尼西林顺着暗流漂向闸北时,她终于读懂星图背面那行小字——是十五岁那年他们写在孔明灯上的诗:愿为星火照夜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