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 平淡的流年
蝉蜕还粘在槐树皮上,紫茉莉的露珠折射出七色光晕,电线杆投下细长的阴影笼罩着青石板路。晨雾漫过废弃车场的第七个月,集装箱缝隙里探出野蔷薇的嫩芽。
江野把最后一个黄桃罐头瓶改造成捕梦网,锈铁皮屋檐下悬着的玻璃碎片,会在日出时把彩虹投在林夏的素描本上。这里成了他们灰暗世界的一处光亮。在这里林夏无比自由与轻松。
他们用机油桶种了薄荷,生锈的弹簧圈成篱笆。林夏发现江野总在清晨五点四十三分惊醒,那时她便把掌心贴在他后腰的蔷薇纹身上。蒲公英种子的疤痕随呼吸起伏,像某种安眠的节拍器。
“今天要修吊车的电路。“江野咬着发绳给林夏束发,银链坠子不小心勾住她新打的耳洞。少女吃痛转身时,江野冲着她抱歉一笑,林夏笑着锤了江野一圈。他们此刻就想无数普通的青春懵懂的少年少女。
江野用扳手敲击铁管,三短三长的震动惊醒了柴油发电机——那是“早安“的摩斯密码。
林夏了然于心微微一笑。
林夏在维修手册边缘画满齿轮与蒲公英的组合图。当江野第十次修好总跳闸的电路箱,发现她将铁锈混着水彩涂在集装箱外壁:机械心脏包裹着盛放的蔷薇,每片花瓣都写着他们的名字。
每周三去二手市场淘货的黄昏,江野会多绕两公里买新鲜黄桃。林夏把果核洗净晾干,在集装箱顶棚排列成星图。某个梅雨夜,积水倒映出她才发现那是两人相遇日期的坐标。
他们用报废的仪表盘改造成烤箱,江野教林夏烤焦糖布丁时,故意让糖浆滴在机车坐垫上。凝固的琥珀色印记像朵小花,需要用二十七分钟车程去镇西买鲜奶时,才能被风干成永恒的形状。
林夏在机车后座绑了画板,江野每处急转弯都计算好离心力,让颜料自然泼溅成朝霞。某次在跨海大桥抛锚时,晚霞把他们的影子焊在护栏上,像两道永不分离的金属刻痕。
废弃车场通自来水那日,江野把铁皮浴缸改造成温泉池。林夏撒的野菊花瓣堵住排水口,维修时他湿透的白衬衫透出背肌线条,少女用炭笔速写的轮廓里藏着朵含羞的蔷薇。
他们发现流浪猫在机车坐垫生产时,用扳手加热箱做了保温产房。小猫学会捕猎那周,江野在后颈纹了新的蒲公英刺青,飘散的种子数量正好是林夏名字的摩斯密码点数。江野想将林夏彻底的融进他的生命里,总是会不自主的想在身体里的摸个地方留下林夏的痕迹。
跨年夜用废旧轮胎点燃篝火时,铁锈燃烧的蓝绿色火焰照亮二十米外的蒲公英田。林夏突然拉着江野跑进花海,倒数的钟声里,他们头发沾满种子,像两个长出翅膀的机械天使。
他们坐在花海里仰头看着天上的繁星点点,此刻他们无比幸福。他们既贫穷又富有。
林夏把江野送的薄荷糖含在舌尖时,苏晴正在三楼美术教室削炭笔。铅笔刀突然划破宣纸,她看着血珠在素描本上晕开,正好覆盖了楼下那对身影——江野的手掌虚悬在林夏头顶,替她挡去梧桐树飘落的虫絮。
“第三套关节技的要领是借力。“江野的食指隔空描摹林夏的肩胛线,这个动作曾在医务室教她处理挫伤。少女突然旋身扣住他的手腕,指腹精准压住尺神经沟,这是上周特训时他教过的痛觉控制点。
苏晴的炭笔在画纸刮出尖啸。她将两人倒映在窗玻璃上的影子画成连体婴,心脏部位特意用橡皮擦出空洞。林夏校服裙的褶皱被江野指节勾起的弧度,在素描本上扭曲成毒蛇缠绕的形态。
午餐时分,苏晴的筷子尖悬在糖醋排骨上。隔着三张餐桌,她看见江野把林夏饭盒里的青椒全夹进自己碗里。这个曾拒绝她手作便当的少年,此刻正用矿泉水瓶盖当量杯,给林夏调配缓解痛经的红糖水。这些亲密的动作,不经刺痛了苏晴的眼睛。
“物理拓展题第七种解法。“江野的自动铅笔在林夏草稿纸上戳出小洞,笔尖轨迹连起来是朵蔷薇。林夏突然扯过他卫衣帽子罩住两人头顶,手电筒的光在布料褶皱里流淌,将公式推导变成秘密星空。
苏晴的陶瓷勺撞在餐盘边缘。她记得上周以请教函数题为借口靠近江野时,对方用圆规在桌面刻下安全距离线。此刻那条无形的界线正在林夏指尖融化——少女把冰镇可乐贴在他晒红的颈侧,水珠顺着脊柱沟流进后腰的刺青。
放学后的器材室弥漫着橡胶味。江野教林夏调节护膝松紧度时,掌心温度透过纯棉布料熨平她膝盖的旧伤。苏晴的指甲掐进排球网,那些被林夏触碰过的护腕正在储物柜泛着柔光,像某种她永远无法拥有的勋章。
她不明白到底为什么江野会喜欢林夏,到底自己哪点不如她,论家世背景,样貌身材,还是和江野相处的时间来看,苏晴都比林夏强不知道多少,可江野偏偏就迷恋上她。
之前一直追在自己身后的人,突然喜欢上别人了,这一点让苏晴很不爽,从来都是她不要的,还没有她得不到的。
既然得不到,那就毁了吧。
最致命的是暴雨天的走廊偶遇。江野把林夏推进消防栓凹槽躲避人群,他的影子完全包裹住她单薄的身躯。苏晴看见他潮湿的袖口卷到她手肘上方,露出那道与自己父亲手表同款的疤痕——那是她曾以为是专属印记的伤口。
当林夏笑着将薄荷糖纸折成千纸鹤,放进江野满是机车零件的工作台时,苏晴在女厕隔间砸碎了镜子。裂纹中的无数个自己都在尖叫,为什么那个总在作文里写“要成为配得上江野的蔷薇“的人,此刻却像株腐烂在阴影里的毒藤蔓。
嫉妒像是一条藤蔓,在苏晴心里无限攀升着,很快她的心就被嫉妒的藤蔓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