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痴迷非遗的平凡青年
暴雨倾盆，仿若天河之水决堤而下，将整座城市彻底浇透，寒意直渗骨髓。林羽骑着那破旧不堪、仿佛风一吹就会散架的电动车，在齐膝深的积水中艰难地“破浪”前行。车轮卷起的水花，恰似一道道汹涌的小型海啸，毫不留情地拍打在他的裤腿上，冰冷刺骨。此刻，他的心情较之这恶劣天气更为糟糕，阴沉得好似能拧出墨汁来。
“嘶——”胃部陡然一阵翻江倒海般的剧痛袭来，林羽的五官瞬间因痛苦而扭曲，脸皱得如同被揉成一团的废纸。他紧咬钢牙，腮帮子都跟着鼓了起来，右手却仿若焊在了车把上，死死握住，丝毫不敢有半分松懈。这月已是第三次因暴雨被客户取消订单了，每少一单，便意味着少了一份维系生活的活命钱。“妈的，这胃病怕不是要把我生吞了！”他低声咒骂，那语气里满是不甘与无奈，就像被困在牢笼中的猛兽，徒有挣扎的力气，却找不到出路。
“叮！”美团 APP的提示音不合时宜地骤然响起，在这死寂般的氛围里，宛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湖面，激起层层涟漪。【0777号骑手注意，新订单来袭！】林羽瞅了眼手机，眼神中刹那间闪过一丝纠结，好似在做一场关乎生死的抉择。最终，他长叹一声，那口气里饱含着对生活的妥协，而后狠狠点下接单键，心中暗自祈祷这单千万别再出什么岔子，可这祈祷，在这狂风暴雨中，显得如此微弱无力。
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在雨衣上，发出密集而急促的声响，仿若敌军万箭齐发。林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把车推进城中村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阴暗旮旯。这儿，是他在这喧嚣都市里唯一能寻得安宁的避风港，是他心灵的慰藉之所。他麻溜地掀开雨衣，动作轻柔得如同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小心翼翼地捧出藏在夹层的蜀绣绷子。那绷子上的“百鸟朝凤”，已然陪伴了他整整三个春秋，三年的时光，一千多个日夜，无数次挑灯夜战，就只差三根凤凰尾羽，这幅倾注了他全部心血与情感的大作，便能大功告成。
雨水顺着棚顶那破了不知多少个洞的缝隙，淅淅沥沥地落在绷面上。靛蓝丝线一经水浸，瞬间晕染开来，那晕染的痕迹，竟与外婆临终前咳血在床单上留下的斑斑血迹极为相似。恍惚间，林羽仿若又回到了那个悲痛欲绝的时刻，外婆那苍白如纸的面容、咳出的鲜血，一一在眼前浮现，泪水不受控制地“唰”地一下模糊了他的双眼。“外婆，您要是还在该多好啊……”他喃喃低语，声音轻柔得如同微风，却被无情的雨水瞬间吞没，如同石沉大海，没了半点声响。
林羽扯下校服袖子，缓缓擦拭着绷面，动作里满是温柔与珍惜。不经意间，校服内侧那洗得发白、几乎看不清字迹的“成都七中”校徽映入眼帘。这所学校，承载了他的整个青春岁月，可在那段时光里，他因热爱非遗遭受了数不清的白眼、嘲讽与排挤。那些异样的目光、刺耳的话语，至今仍像一根根尖锐的刺，扎在他的心头。他掀开电动车坐垫，露出那个改装过的非遗工具箱，里面静静躺着生锈的刻刀、泛黄得如同古老岁月见证者的《蚕桑萃编》残页，还有从废品站千辛万苦淘来的青铜齿轮。那齿轮上的辫绣纹样，是外婆生前最为珍视的图案，每次看到，外婆那慈祥的面容、专注刺绣的模样便会浮现在眼前。
胃部的灼烧感愈发强烈，仿佛有一团熊熊烈火在腹中肆虐燃烧。林羽下意识地摸向口袋，本想掏出胃药缓解这钻心的疼痛，指尖却触碰到了外婆临终前塞给他的血祭绣针，针鼻上还穿着那未完成的“百鸟朝凤”尾羽。刹那间，初中毕业时那屈辱至极的一幕如电影般在脑海中清晰放映。那时，他满心欢喜，怀揣着自己精心绣制的作品去参加学校活动，满心期待能得到认可与赞扬，可换来的却是教导主任当众无情的羞辱。绣针被狠狠折断，那清脆的断裂声，就像斩断了他与非遗之间的纽带，教导主任口中“封建糟粕”这四个字，如同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间。想到这儿，林羽眼眶瞬间泛红，眼中满是愤怒与不甘，心中的怒火“噌噌”地往上冒，拳头不自觉地握紧，关节都因用力而泛白。
“林羽！又偷懒呢？”房东太太那尖锐得能划破耳膜、好似夜枭啼叫般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瞬间穿透雨幕。“这月房租再不交，老娘把你那些破铜烂铁全扔出去喂狗！”林羽浑身猛地一哆嗦，像是被施了定身咒，整个人僵在原地。慌乱之中，他手忙脚乱地把绷子塞回雨衣。这一慌乱，电动车筐里的豆瓣酱罐被碰倒，暗红色的汁液汩汩流出，在青石板上肆意蔓延，竟意外勾勒出“一梭三线”的神秘图案。林羽的目光瞬间被死死吸引，外婆那温柔而坚定的叮嘱在耳边悠悠回响：“阿羽，这‘一梭三线’针法，能锁住最重要的东西……”那声音，仿若外婆就站在身旁，轻轻在他耳边诉说。
“来了！”林羽扯着嗓子回应，声音因激动与慌乱而微微颤抖。他推着车匆匆往出租屋跑，脚步急促而沉重。后颈的蜀锦胎记被雨水浸透，那道狰狞的疤痕也仿佛被唤醒，隐隐作痛。那是十二岁时被机械藤烫伤留下的，成了他心底一道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痛记忆。路过废品站，他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好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习惯性地瞥向那个铁柜。三年前，外婆就是在这个铁柜旁，被一辆无人驾驶的货车撞成植物人，而后永远地离开了他。每次忆起这一幕，林羽的心就像被千万根钢针狠狠扎着，痛得几乎无法呼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又强忍着不让它落下。
打开那扇用榫卯结构加固的木门，一股浓烈刺鼻的潮湿霉味扑面而来，差点把林羽呛个跟头。不足十平米的屋内，纸箱堆成的书架歪歪斜斜，摇摇欲坠，像个醉汉在狂风中艰难站立。墙上贴满了他四处搜罗来的非遗照片，有威风凛凛、仿佛带着历史硝烟气息的战国辫绣铠甲，有精美绝伦、一针一线都诉说着岁月故事的明代顾绣屏风，还有外婆在圣树洞修复文物时的珍贵影像。林羽缓缓走到墙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外婆的照片，那照片上的外婆，笑容慈祥，眼神里满是对非遗的热爱与执着。此刻，林羽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泪水决堤般夺眶而出，顺着脸颊肆意流淌，滴落在脚下的地板上。
“阿羽，疼的时候就数针脚……”泛黄的监控录像里，外婆那慈祥、温和的声音悠悠传来，她正耐心地教林羽蜀绣“晕针”技法。录像里的外婆，眼神专注，手把手地教导着林羽，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语，都饱含着对他的疼爱与期许。林羽对着镜子掀起 T恤，看着后颈那和外婆一模一样、却多了道疤痕的胎记，心中百感交集。他时常幻想，要是自己能强大无比，拥有超人般的力量，是不是就能保护好外婆，不让她遭受那场意外，是不是就能守护住这些珍贵的非遗技艺，让它们不再被误解、被冷落。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突兀响起，那尖锐的声音，如平地炸雷般打破了屋内的寂静。林羽回过神，拿起手机，美团 APP上一个“秦始皇陵兵马俑坑”的订单赫然出现，而收货人，竟然是他自己！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像筛糠似的，手机在手中险些滑落。点击接单后，手机页面突然跳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号和文字，似神秘的古老咒语，又像大脑在极度混乱时产生的幻觉。林羽死死盯着屏幕，胃部的剧痛与内心的困惑交织在一起，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与迷茫。
他蜷缩在堆满非遗物件的角落，泪水混着雨水，肆意地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身旁的非遗物件上。城中村外，隐隐约约传来机械藤的轰鸣，那声音，仿佛是命运无情的诅咒，紧紧缠上他，怎么甩都甩不掉，如同外婆离去后，那如影随形的思念，时刻啃噬着他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