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东秩序构建与中国对中东战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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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局势动荡不宁,转型困难重重

遭受这场危机冲击最严重的国家主要有突尼斯、埃及、利比亚、叙利亚和也门五国。截至2015年底,这些国家依然没有走出重重危机。此外,该地区其他国家虽然保持相对稳定,但都不同程度地潜伏着诸多危机。

突尼斯。突尼斯的抗议活动爆发最早,也被称为“茉莉花革命”[17]。2010年12月17日,长期在街头摆摊的穆罕默德·布阿齐兹的推车和水果被女警察哈姆迪(Faida Hamdi)没收,罚款10第纳尔(相当于7美元),还遭到辱骂和打耳光。事后,布阿齐兹前往警察局上诉并希望要回罚没物,但未得到回应。当天下午他在警察局总部门前自焚。[18]此事件在当地引起不满和抗议活动,抗议民众与国民卫队发生流血冲突,造成1人死亡和2人受伤。随后在社交媒体传播下,骚乱与抗议很快向全国各地蔓延,12月27日首都爆发抗议活动,参与者与警察发生流血冲突,危机不断升级。针对抗议活动,12月28日本·阿里总统发表电视讲话,向抗议者发出警告。12月29日,本·阿里下令调整内阁,解除通信部长的职务。2011年1月10日,本·阿里向全国民众发表电视讲话,谴责“来自国外的黑手”不断在突尼斯制造社会骚乱和流血冲突,强调突尼斯“不会容忍这类恐怖行为”,并表示已经启动司法程序,将对骚乱展开彻底调查。1月12日,本·阿里解除内政部长的职务,释放全部被捕骚乱人员,并下令在首都突尼斯及周边地区实行宵禁。突政府宣布成立两个委员会,一个负责调查在骚乱中发生的“所有越权和过激行为”,另一个专门负责调查某些领导人的“受贿问题和其他错误”。1月13日,本·阿里在抗议活动爆发后第三次发表全国电视讲话,表示不会修宪和不再谋求连任总统,强调突尼斯“没有终身的总统”,2014年不打算谋求连任,并下令军队不许用实弹射击抗议者,强调将实现新闻自由,取消对互联网的限制措施,控制食品价格。但这一切并无效果。1月14日,本·阿里宣布实施紧急状态,下令解散政府,宣布将在6个月内举行议会选举。但由于政府高层、军队不再支持,当天下午4点本·阿里被迫宣布辞职,随即带着妻子、3个孩子亡命沙特避难。1月15日,突宪法委员会宣布由时任众议院议长迈巴扎出任代总统,授权时任总理穆罕默德·加努希组建过渡政府民族团结政府。此后,突民族团结政府几经改组,并出台开放党禁、取缔宪政民主联盟(RCD,简称“宪盟”)、对本·阿里及其亲信腐败展开司法调查等一系列措施平息民怨。2月27日,民族团结政府总理穆罕默德·加努希宣布辞职,前外交部部长贝吉·凯德·埃塞卜西出任总理。3月,原执政党宪盟被取缔。3月4日,突过渡政府宣布废除现行宪法,解散参众两院。10月23日,举行制宪议会选举,长期被禁的政党伊斯兰复兴党(Ennahda)以41.47%的得票率获得制宪会议217席中的89席,并上台执政,该党总书记哈马迪·贾巴利出任总理。11月,突制宪会议选举加法尔为制宪议会议长,12月,选举马尔祖基为总统,此后新过渡政府宣布成立,复兴党总书记贾巴利任总理。该党执政后,突政局总体稳定,但世俗主义与伊斯兰主义两派斗争激烈,致使议会和政府运作困难。同时,执政后,复兴党内部温和派与强硬派分歧也日益增大。政治暴力事件频发,不时有世俗政党领导人被暗杀。

2013年2月,统一民主爱国党总书记肖克里·贝莱德被暗杀,导致政治危机。2月7日,制宪议会召开紧急会议,要求立即解散现政府,由社会精英组成无党派的临时政府。突最大的工会组织呼吁举行全国大罢工,抗议日益猖獗的政治恐怖暴力。贾巴利宣布辞职。2013年2月22日,内政部长、复兴党前发言人拉希德·加努希被任命为政府总理,并组建新政府。3月13日,新政府获得议会批准。2013年6月,突制宪议会初步完成新宪法草案制定。2013年7月25日,世俗派政党人民运动党穆罕默德·布拉米遭暗杀,随后爆发大规模罢工运动,突再次陷入严重政治危机。

2014年1月9日,总理拉哈耶德辞职,马尔祖基授权马赫迪·朱马组建新政府。1月27日,突制宪会议投票通过新宪法,新宪法获得通过,确定突实行共和制,伊斯兰教为国教,总统由直选产生,任期五年,连任不得超过两届,实行一院制,立法机构称“人民代表大会”。2014年5月,选举法获得通过。10月26日,突举行国民大会选举,取代具有过渡性质的制宪会议。2012年6月新成立的世俗党派突尼斯呼声党(Nidaa Tounes)获得86席,成为议会第一大党,而复兴运动由议会第一大党降为拥有69席的第二大党。呼声党出面组阁。11月和12月,突举行两轮总统选举,呼声党领导人埃塞卜西以55.68%的得票率赢得选举。

2015年1月,哈比卜·塞斯德总理组阁。2014年的议会和总统选举是2011年本·阿里下台后和新宪法实施以来举行的第一次大选,其顺利举行具有重要意义,标志着突政治过渡较为平稳顺利。法国总统奥朗德称之为“阿拉伯世界的希望”。不过,虽然外界较为看好突尼斯,但突的政治过渡在中东并不具有代表性,一方面是因为突国家小,另一方面是其发展依然存在很大不确定性,全国政治和解阻力重重、经济发展停滞、“伊斯兰国”等恐怖主义危害是三大威胁。一些西方专家将突尼斯视为爆发“阿拉伯之春”国家转型的榜样[19],这一观点恐难以成立。

埃及。受突尼斯的影响,2011年1月25日埃及爆发抗议活动,并很快蔓延至全国,导致局势失控,即所谓的“1·25革命”。1月28日,政府下令关闭互联网,以防各种流言在社交媒体传播,以及抗议者利用网络组织抗议活动。1月28日为“愤怒星期五”,全国范围内再次爆发大规模抗议活动。总统穆巴拉克首次向全国发表讲话,宣布改组内阁,以缓解压力,并任命奥马尔·苏莱曼为副总统,这是30年来埃首次任命副总统。1月29日,政府在开罗实行宵禁。1月31日,新内阁宣誓就职。2月1日,穆巴拉克再次发表全国电视讲话,承诺将进行政治改革,不参加9月举行的总统选举,但将继续担任总统至届满。2月2日,政府加大镇压抗议活动的力度,穆巴拉克再次强调不会提前辞职。2月6日,副总统苏莱曼与抗议者举行对话。2月10日,穆巴拉克再次发表讲话,宣布将部分总统权力移交给苏莱曼,但宣布自己将担任总统职务至任期届满为止。这一讲话引发更大规模抗议。美国政府随即进行干预,要求埃军方采取行动,迫使穆巴拉克马上下台。[20]2月10日,埃及军方采取行动,通过电视向国民表示:“军队有责任完成现行制度反对者提出的所有要求,其中主要内容就是让穆巴拉克总统辞职。”2月11日,穆巴拉克辞职,并将权力移交给武装部队最高委员会。穆巴拉克下台,对埃及乃至整个地区都造成了很大冲击。自此,埃政治发展进入“后穆巴拉克时代”,以军方为首的世俗力量与以穆斯林兄弟会为首的伊斯兰势力的激烈交锋和夺权斗争成为政治主题,不确定和动荡成为这一时期的关键词。2月13日,军方宣布解散议会,暂时中止现行宪法并成立修宪委员会,宪法修正案随后将付诸全民公决。在6个月后举行新一届总统和议会选举,随后将权力转交给民选政府。2月15日,埃军方发布命令,成立修宪委员会,并召集该委员会成员举行首次会议。2月21日,穆斯林兄弟会(简称“穆兄会”)宣布将组建自由与正义党参加议会选举,在沙里亚法指导下奉行“自由,社会公正和民主”。[21]3月3日,总理沙菲克辞职。次日,军方任命沙拉夫为总理。3月19日,埃举行全民公决,以77.27%的高票通过宪法修正案。4月16日,埃最高行政法院做出裁决,解散在埃执政30多年的民族民主党[22](NDP),并没收其所有资产。11月28日,埃举行穆巴拉克下台后的首次人民议会(议会下院)选举,自由与正义党、光明党两个新组建的伊斯兰政党赢得近65%的选票。

2012年1月,经选举产生的人民议会举行会议,武装部队最高委员会向其移交权力。2012年5月和6月,埃举行两轮总统选举,穆斯林兄弟会候选人穆罕默德·穆尔西当选总统,成为穆巴拉克下台后的首位民选总统。5月31日,埃及实行了30年的《紧急状态法》被取消。6月,开罗刑事法院判处穆巴拉克终身监禁。6月30日,穆尔西宣誓就职。尽管军方向其移交了权力,但穆尔西及其背后的穆兄会同军方以及世俗势力之间的政治博弈一直没有停歇。2012年6月,埃及最高宪法法院以现行议会选举法的通过程序不合法为由,裁决人民议会无效并解散,需要在新宪法公投通过后进行新的议会选举。此举成为冲突的新焦点。7月8日,穆尔西要求被解散的人民议会恢复工作,直到新议会选出。7月10日,最高宪法法院裁定,终止执行穆尔西发布的重启人民议会工作的总统令。8月12日,穆尔西解除了国防部长坦塔维和总参谋长阿南的职务,任命原军队情报首长阿卜杜勒·法塔赫·塞西为武装部队总司令兼国防部长,同时下令取消军方6月发布的补充宪法声明,同时颁布新宪法声明,收回立法权。10月11日,穆尔西下令解除总检察长职务。随即,数千名总统穆尔西的支持者和反对者在解放广场对峙,随后发生暴力冲突。11月22日,穆尔西颁布新宪法声明,规定总统有权任命总检察长,认定总统发布的宪法声明、法令和政令在新宪法颁布和新议会选出前为最终决定,任何方面无权更改。声明还表示,任何司法部门无权解散协商会议(议会上院)和制宪委员会。新宪法颁布后,埃多座城市爆发反对宪法声明和支持宪法声明的大游行,进而爆发暴力冲突。11月30日,制宪委员会投票通过宪法草案最终版本。12月9日,迫于压力,穆尔西宣布废除11月22日颁布的宪法声明,但坚持宪法草案公投将如期举行。12月14日,数万名反对者在开罗市中心解放广场举行示威游行,要求推迟公投、重组制宪委员会、起草一部具有广泛代表性的新宪法。12月15日和22日,埃新宪法草案公投进行第一阶段和第二阶段投票,宪法草案以63.8%的支持率获得通过。

2013年4月,一个反穆尔西政权的青年组织发起签名运动,计划收集2200万签名,于穆尔西就职一周年之际发动大规模抗议活动。6月30日,埃全国范围内爆发大规模抗议活动。同日晚,埃军方发布最后通牒,要求总统穆尔西在限定时间内结束街头游行示威。7月3日,以国防部长塞西为首的埃军方宣布解除穆尔西的总统职务,由最高宪法法院院长阿德勒·曼苏尔暂行总统职权,将提前举行总统选举,暂停现行宪法。此后,穆兄会支持者不断发起抗议示威活动,埃政局陷入持续动荡之中。军方罢黜穆尔西的举动在国内外引起很大争议,支持者称之为“二次革命”[23],而反对者则斥责为“政变”。西方国家开始对埃实施制裁,取消军事和经济援助。12月25日,军政府宣布穆兄会为“恐怖组织”。

2014年1月,新宪法经全民公决获得通过,新宪法获得近98%的支持率。2014年3月24日,埃及刑事法院当天做出裁决,判处528名穆兄会成员死刑,罪名是冲击警察局并致人死亡。3月26日,塞西宣布辞去军方职务,决定参加总统竞选,提出将把实现国家安全与稳定视为重中之重,坚决打击恐怖主义,着力在改善人民生活、实现公平正义和保障自由人权等方面带来切实改变。5月,埃举行总统选举,塞西以96%的压倒性多数选票战胜竞选对手哈姆丁·萨巴希。6月8日,塞西宣誓就职。2014年8月10日,埃及宣布解散穆兄会下属政党,终判不可上诉。

2015年5月16日,开罗刑事法庭判处穆尔西死刑。截至目前,塞西领导的埃政权基本保持稳定,经济状况有所改善。“后穆巴拉克时代”的埃及,在经过近五年的政局动荡起伏、两次“革命”后,似乎一切又回归到穆巴拉克时代的体制。[24]穆巴拉克时代的政策、人物似乎重返舞台。[25]为尽快实现稳定和恢复经济,塞西提出了实现“伟大埃及梦”的设想,推出了投资上千亿美元的新首都建设、苏伊士运河走廊等一系列国家级重大建设项目。不过,塞西政府依然面临维持政治稳定、经济复苏乏力、资金严重缺乏以及恐怖主义日益猖獗等困难。其中,经济可能成为决定塞西执政成败与否的关键因素。每年60万新增就业人口进入劳动力市场就是一个巨大挑战。“后穆巴拉克时代”埃的艰难过渡,一定程度上折射了其他阿拉伯国家经历革命后的政治现状。

利比亚。受突尼斯的影响,2011年2月17日,利比亚第二大城市班加西发生大规模示威游行,示威者高喊口号要求总理下台并释放政治犯。在与警方发生冲突中,至少14人受伤,7名示威者死亡。对反政府抗议活动,利政府采取严厉镇压政策,强调“决不容忍任何扰乱公共秩序的行为发生”。利比亚革命委员会表示,将对反对派团体“冒险者”采取“猛烈”回应。人民的权利、利比亚政府的权力、革命力量的权利以及利比亚领导人的权利都是“红线”,任何试图绕过或者接触“红线”的人都是在“自杀和玩火”。政府与反对派冲突急剧升级。除了动用军警外,政府还使用雇佣兵对付示威者。卡扎菲发表全国电视讲话,表明不会辞职和离开国家,宁愿牺牲生命,并表示会强硬对付抗议者。截至2月20日,武装冲突已造成300人死亡、逾1000人受伤。2月21日,首都的黎波里市国家特别安全部队与反对卡扎菲政府的抗议者发生冲突,冲突造成大量人员伤亡。2月22日,阿盟暂停利比亚参会资格。内务部长奥贝迪将军宣布退出政府,呼吁军队倒戈以支持示威群众。2月23日,利东部示威者夺取贝达机场,致使东部基本脱离了利政府的控制。同日,联合国安理会发表声明,一致谴责利比亚武力镇压反政府示威。2月25日,欧盟表示将对利比亚采取武器禁运及旅游禁令,同时冻结所有利比亚的财产。2月26日,联合国安理会一致通过第1970号决议,对利实施制裁,包括冻结卡扎菲家族的财产,对其本人及其亲属实行全球旅游禁令。2月27日,反对派联盟“全国过渡委员会”(NTC,简称“过渡委”)成立。3月1日,联合国大会通过暂时取消利比亚在人权理事会成员资格的决议草案。3月10日,法国正式承认利比亚反对派成立的全国委员会为代表利比亚民众利益的合法政府。3月12日,阿拉伯联盟举行会议,与会各方投票支持联合国在利设立禁飞区。3月14日,政府军凭借武力优势,击退反叛军,收复东部产油重镇布瑞加,并持续朝反叛军大本营班加西前进。3月15日,政府军持续推进,完成对班加西外围的战略控制。反对派武装岌岌可危。3月17日,在部分阿拉伯国家、美国、英国和法国等国的推动下,联合国安理会以10票赞成、5票弃权的结果通过第1973号决议,决定在利比亚立即实行停火,并设立禁飞区。[26]3月18日,利比亚宣布接受联合国安理会有关在利设立禁飞区的决议,立即停火并停止所有军事行动。该决议为西方国家军事干预利比亚提供了合法借口。2011年3月19日,法国、美国、英国等国对利比亚实施空袭,同时实行海上封锁。3月27日,反政府武装重新夺回4座城镇,并快速向苏尔特挺进,卡扎菲由攻转守。北约全面接管行动指挥权。3月28日,反政府军逼近首都。4月27日,61个部落首领或代表呼吁卡扎菲下台。5月7日,全国部落大会正式闭幕,800多个部落支持政府,反对反政府军。5月15日,反对派宣称完全夺取第三大城市米苏拉塔的控制权。6月27日,国际刑事法院以危害人类罪对卡扎菲、其次子赛义夫以及情报部门负责人赛努西发布逮捕令。卡扎菲由此成为继苏丹总统巴希尔之后第二位遭到国际刑事法院通缉的在位国家领导人。7月1日,非盟峰会通过了旨在和平结束利比亚内战的新路线图方案。8月22日,反对派控制的黎波里。8月23日,反对派宣布占领象征卡扎菲政权的阿齐齐亚兵营,利比亚战争基本结束。据统计,从2月爆发冲突到8月战争结束,冲突与战争共造成约3万人死亡。[27]随后,利比亚进入过渡阶段。8月,“全国过渡委员会”公布《宪法宣言》,该宣言在政治过渡阶段发挥临时宪法作用。9月16日,过渡委获联合国合法席位。10月20日,卡扎菲被活捉打死。10月31日,北约宣布结束在利军事行动。“全国过渡委员会”选举阿卜杜勒·凯卜为执行委员会主席。11月19日,卡扎菲之子赛义夫被捕。11月22日,“过渡政府”宣布成立,凯卜任总理,标志着利比亚在重建的道路上向前迈出重要一步。不过,“后卡扎菲时代”的利比亚很快陷入动荡与分裂之中,政治过渡一波三折,恐怖主义愈演愈烈,国家重建陷入瘫痪。2012年7月,利举行国民大会(制宪议会)选举。8月,“全国过渡委员会”向国民大会和平移交权力。11月,新政府宣誓就职。2013年5月,国民大会通过《政治隔离法》,禁止曾在卡扎菲政权时期担任高官者在新政权中担任要职。2014年3月,扎伊丹总理被国民大会解职。6月,利举行国民代表大会(新一届制宪议会)选举,8月,国民代表大会在利东部城市图卜鲁格举行首次会议。政治分裂日益加深。

自2014年5月以来,支持世俗势力和宗教势力的两派武装在首都的黎波里、班加西等地持续爆发冲突,导致超过12万民众流离失所。临时政府和国民代表大会被迫迁往东部小城图卜鲁格。支持宗教势力的民兵武装“利比亚黎明”夺取的黎波里控制权后,扶植任期已结束的国民议会复会,并组建了“救国政府”。利比亚由此出现两个政府、两个议会对立的局面,分别支持这两个政府的两派武装在利多地持续爆发冲突。利爆发第二次内战。国家陷入无政府状态,武装组织横行,冲突造成数千人死亡。经济凋敝,石油收入下降90%,数百万人沦为难民,逃亡突尼斯、埃及和欧洲。针对利比亚分裂加剧和恐怖主义泛滥的情况,在联合国及国际社会斡旋下,利冲突各方于2014年9月和2015年7月举行了两轮和谈。联合国秘书长利比亚问题特别代表贝尔纳迪诺·莱昂指出,利局势迅速恶化,该国已经无法承受政治危机和军事冲突的进一步持续。他强调,除非利比亚领导人采取迅速而坚定的行动,该国的民族团结、领土完整将面临重大威胁。2015年12月17日,参加联合国推动的政治对话的利比亚社会各界代表、市镇领导人和政党领袖在摩洛哥斯希拉特签署了《利比亚政治协议》,同意结束分裂,共同组建民族团结政府。12月23日,安理会通过决议认可支持民族团结政府为利比亚唯一合法政府,强调迫切需要一个设在首都的黎波里的民族团结政府,让利比亚能够维持治理,促进稳定和经济发展。决议欢迎联合国利比亚支助特派团和秘书长特别代表做出努力,协助寻找利比亚主导的政治解决办法,处理利比亚面临的政治、安全、经济和体制危机,包括成立民族和解政府。

2016年3月30日,利比亚民族团结政府部分成员艰难进入利比亚首都的黎波里。4月5日,利比亚“救国政府”宣布解散。4月6日,利比亚制宪委员会就起草制定卡扎菲政权倒台后第一部宪法问题达成一致。可以说,这是利比亚启动政治过渡进程以来取得的重大进展。不过,利比亚形势依然极其复杂,政治和解进程依然面临很大困难,两大派别内部均存在重要的反对势力,和解基础并不牢固,未来在权益分配问题上很可能再现波澜。此外,利动荡局势也给极端势力的发展提供了土壤和空间,恐怖势力不断蔓延扩散,恐怖暴力活动不断升级。“伊斯兰国”在利比亚不仅建立了分支和训练营,还占领了苏尔特市及其周边地区,并成立了“政权”。利比亚不仅成为伊拉克和叙利亚“圣战”分子的输出地,也成为北非和萨赫勒地区等地“圣战”分子的集散地。据透露,当时有5000~6500名“伊斯兰国”恐怖分子在利比亚境内活动。[28]甚至有情报机构认为已达1万人之众。[29]

“伊斯兰国”有意在利比亚复制其在叙利亚和伊拉克的成功模式。[30]鉴于利比亚北邻欧洲南接萨赫勒地区的地理位置以及国内分裂动荡局面,利比亚很可能成为“伊斯兰国”未来发展的战略重点地区。2012年9月1日,美国驻利比亚大使克里斯托弗·史蒂文森及3名使馆工作人员在班加西遭火箭弹袭击身亡。短短几年里,利比亚经历了由稳到乱,而要实现由乱到治恐将是一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利比亚的未来前景十分暗淡。西方军事干预利比亚,推翻卡扎菲政权,不仅给利比亚带来了严重的后果,也给整个地区带来了诸多严重的消极影响。埃及总统塞西接受媒体采访时公开谴责“西方国家应当对利比亚所发生的所有一切,以及那里所形成的悲惨局面,对历史以及全人类负责。正是因为它们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清缴流散在民间的武器,以及未改善安全保障,才致使在该国出现了目前这种局面”。他指出,“利比亚的经验十分悲惨。那里出现的威胁不只会导致一个政权的垮台,而且会使整个国家崩溃。利比亚可能会成为恐怖主义的基地,这不仅会威胁埃及,而且会威胁其所有邻国”。[31]对此恶果,美国政府也表示承认。奥巴马总统也将利比亚视为其总统任期内犯下的“最严重的错误”。[32]

叙利亚。自1963年阿拉伯复兴社会党在叙利亚执政以来,叙利亚一直保持政治与社会稳定。2000年6月,哈菲兹·阿萨德总统去世,其次子巴沙尔·阿萨德继任总统并连任。巴沙尔上台后,通过党内清洗维持稳定,同时推动经济社会改革,一度出现所谓的“大马士革之春”,可惜改革步伐缓慢。复兴党长期一党统治,经济发展徘徊不前,尤其是2010年以来物价持续上涨,播下了社会不稳的种子。此外,叙政权长期与以色列为敌,与伊朗关系紧密,支持哈马斯和黎巴嫩真主党,造成其与西方、以色列以及沙特政府的关系不断恶化,矛盾不断积累。

受外部的影响,从2011年1月下旬开始,叙首都大马士革和第二大城市阿勒颇等地也零星爆发小规模抗议活动,但未造成很大影响。当时巴沙尔总统在接受《华尔街日报》采访时自信地指出,叙政府最接近人民的愿望,不存在对政府的普遍不满。但是,从3月中旬起,叙局势急转直下。3月17日,因警察在德拉市逮捕数名在网络上发布要求政府下台口号的青年人,触发大规模抗议,从此叙的平静被打破。局势开始急转直下,叙政府动用武力强力镇压,抗议者与政府军爆发流血冲突。截至2011年3月25日,冲突导致97人死亡,其中7名警察。4月8日,叙各地同时爆发反政府抗议活动,要求政府下台,局势进一步恶化。巴沙尔总统发表强硬讲话,指责西方和以色列阴谋推翻政府。截至2011年5月底,冲突导致死亡人数已达1150人,其中军警死亡150人,另有上万人被捕。到同年7月底,冲突死亡人数达2100人,其中安全部队死亡500余人,1.3万人被捕。2011年7月,反对派成立“叙利亚自由军”(FSA)。8月,反对派成立政治组织“叙利亚全国委员会”(SNC)。自此,叙反政府抗议活动开始日益向与政府对立的内战方向发展。迄今为止,内战已持续多年。战争给叙利亚造成了极大破坏,国家破碎,生灵涂炭,数十万人死亡,一千多万人流离失所,酿成冷战结束以来中东最严重的难民危机。冲突导致叙形成四分天下的局面:叙政府军控制区、反对派控制区、库尔德控制区、“伊斯兰国”控制区。

叙利亚危机已由最初的反政府抗议活动逐步演化为内战,直至地区代理人战争、地区性教派战争。可以说,叙内战很大程度上就是以叙利亚、伊朗和黎巴嫩真主党为代表的什叶派与以沙特、卡塔尔为首的阿拉伯逊尼派势力的对抗,是上千年波斯人与阿拉伯人两大民族矛盾在当代的延续。为此,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警告,不断扩大的冲突正撕裂叙社会,叙内战已演变为教派冲突,教派裂痕和仇恨在增大。围绕叙利亚内战,各种内外势力基本分成两大阵营:一是以叙利亚政府为首,背后有黎巴嫩真主党、伊朗、俄罗斯的支持;二是以叙利亚反对派为首,背后支持者为西方国家、土耳其、沙特、卡塔尔等。另外两大中间势力,一个是库尔德武装,一个是极端组织“伊斯兰国”和“支持阵线”,前者某种程度上是叙政府的同盟,但也与美国及叙反对派合作打击“伊斯兰国”,后者实际上是美国以及海湾国家一手制造出来的,是20世纪80年代它们在阿富汗共同制造出的“反苏圣战者联盟”(后演化为“基地”组织)的翻版。“伊斯兰国”实际上是叙利亚版的“基地”或“塔利班”。“伊斯兰国”的最初目标是针对巴沙尔政府,但后来尾大不掉,开始将目标对准其支持者,开始在美国、欧盟以及土耳其、沙特等地发动恐怖袭击,双方反目成仇。

叙利亚内战有三大重要转折点。第一个是化武危机。2013年8~9月,叙爆发化学武器危机,美国指责叙利亚政府使用化武,突破了“红线”,威胁对叙军事打击。后在俄罗斯等国调解下,叙政府决定交出库存的化学武器,危机得以缓解。这一事件传递出一个重要信息,即奥巴马政府无意军事卷入叙利亚冲突,不愿在中东开辟新战场。第二个是极端组织“伊斯兰国”的兴起。2014年夏“伊斯兰国”的异军突起使叙局势进一步复杂化,不仅使内战中出现了新的第三方,还改变了叙局势发展的方向,转移了巴沙尔政府面临的压力。2014年9月,美国开始军事打击“伊斯兰国”,“伊斯兰国”取代巴沙尔政权成为美国的地区重大安全威胁。第三个是俄罗斯强势军事介入。2015年9月,俄罗斯对“伊斯兰国”动武,不仅改变了叙战场态势,而且确立了俄在叙危机解决中的主导地位,强化和提升了俄对中东政治与安全事务的影响力。俄强调出兵旨在打击“伊斯兰国”,但实际上是为了挽救正失势的巴沙尔政权。从实际效果看,俄军事行动实现了预期目标,巴沙尔政权得到了巩固,并且在俄军帮助下收复了部分失地,确立了在和谈中的相对优势地位。虽然2015年底在美俄共同推动和联合国主持下叙利亚问题日内瓦和谈重新启动,但由于各方存在矛盾与利益冲突,叙问题的政治解决阻力重重。其中,最大症结是叙反对派及其外部支持者坚持将巴沙尔下台作为谈判和安排叙利亚未来政治过渡的前提条件,对此叙政府拒不接受。此外,沙特与伊朗在地区较量的逐步升级,美国与盟友沙特和土耳其之间日益增大的战略分歧等因素也是重要障碍。叙危机短期内很难解决,未来发展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用“叙利亚内战”“代理人战争”都不能准确描绘叙利亚战争的性质。但毋庸置疑的是,这场战争给叙利亚带来的是毁灭性的灾难,家破人亡,山河破碎,战争造成近40万人死亡,近一半国民流离失所,490万人沦为难民。

也门。“阿拉伯之春”再次使多灾多难的也门陷入动荡。1918年,也门摆脱奥斯曼帝国统治,建立独立王国。自20世纪60年代以来,也门多次爆发内战。1990年5月,也门南北实现统一,建立也门共和国。1994年5月,南北也门爆发内战,很快以南方失败而告终。阿里·阿卜杜拉·萨利赫当选总统。之后,虽然经济一直表现不佳以及面临来自北部什叶派胡塞武装的反抗,但总统萨利赫牢牢控制政权,政局基本保持稳定。

受突尼斯和埃及爆发的抗议活动影响,2011年2月11日夜间,千余名也门民众在首都萨那的塔利尔广场集会示威。2月18日,南部城市塔伊兹发生反政府示威游行。示威人群遭到手雷袭击,导致数十人死伤。萨利赫总统对抗议活动采取坚决镇压措施,致使冲突日益升级,政权内部发生分裂,大批军政要员和部落纷纷倒戈,反对萨利赫。一贯支持萨利赫政权的美国以及以沙特为首的海湾合作委员会(简称“海合会”)态度开始发生变化。4月,海合会提出了旨在化解也门危机的调解协议,协议主要内容包括萨利赫辞职并在30天内将权力和平移交给副总统,成立由反对派领导的联合政府,并于90天内举行总统选举。从5月23日开始,也门政府军与示威者、倒戈军队以及反对派武装在首都萨那发生大规模冲突,导致数千人死伤。面临强大的国际国内压力,萨利赫曾三次表示同意签署协议,但最终均反悔。但是,随着萨利赫的支持者大批倒戈,萨利赫本人也遭遇袭击,严重受伤。在此背景下,2011年11月23日萨利赫终于签署海合会的调解协议,同意将权力移交给副总统哈迪,但仍将担任也门名誉总统,直至选举出新任总统。也门朝野两党随后签署了海合会协议执行机制的协议。12月7日,联合政府成立。

2012年1月21日,也门议会以多数票通过了针对萨利赫总统及其助手的豁免法令,为萨利赫交出权力后的人身安全提供了法律保障。2月21日,也门举行总统选举。副总统哈迪作为唯一候选人当选为新一任总统。2月27日,萨利赫正式将权力移交给哈迪。也门正式进入急剧动荡的“后萨利赫时代”。哈迪当选总统后,启动政治、安全、经济等一系列改革,但改革不仅进展不大,且引发不少新矛盾、新冲突。萨利赫虽然下台,但其在政界、军界以及各地仍然有广泛的影响力和控制力,还在遥控指挥军队以及执政党,也门政治并未真正步入“后萨利赫时代”。2014年11月7日,联合国安理会对前总统萨利赫以及胡塞武装两名领导人实施制裁,主要理由是萨利赫与胡塞武装相勾结,破坏全国对话,操纵也门政治,是政局动荡的主要幕后推手。哈迪虽然接任总统职务,但其权力根基不牢,个人威望不高,缺乏萨利赫的铁腕和在各派之间纵横捭阖的能力,接任后在推动全国政治对话、反腐败、改组政府和军队、打击恐怖主义、安抚北部胡塞武装、防止南部地区独立、实施经济改革等一系列重大而棘手的难题上表现平平,因此招致各方不满:中央政府软弱不堪,不能有效掌控全国,甚至政令出不了首都萨那。尤其是全国政治对话踯躅不前,成为冲突新焦点。

由于也门国内武装派系、部落之间的矛盾,原定于2012年9月18日结束的全国和解对话会议被多次延期。2013年3月18日,过渡政府开始举行新的全国和解对话会议,并着手修改宪法。和解对话会议原计划为期半年,但各党派直到2014年1月才达成共识。2014年1月25日,全国对话会议闭幕并通过《成果文件》,根据各派达成的共识,过渡期延长一年。也门政体将从单一制转变为复合制。新宪法草案规定,也门为联邦制国家,全国分为6个联邦州,4个在南方,2个在北方。胡塞武装强烈反对该宪法草案并要求修改。胡塞武装坚持国家分为南北两个联邦州,并要求获得北部联邦州的控制权。这一事件成为胡塞武装全面夺取政权的导火索。胡塞武装因此再次与政府军发生武装冲突。冲突爆发后,哈迪随即宣布“全国和解对话走向死亡”。2014年7月30日,也门政府突然宣布削减燃油补贴,大幅提高汽油、柴油价格,导致汽油和柴油价格大涨,招致民众强烈不满,引发大规模游行示威活动。胡塞武装乘机指责政府内部腐败现象严重,要求解散内阁,建立由专业人员组成的专家型政府。9月,胡塞武装组织使用武力夺取了萨那的控制权,在随后的内阁改组、军队改革等问题上与也门政府摩擦不断,总理巴森杜瓦辞职。

2015年1月,为阻止政府向全国和解对话委员会提交新宪法草案,胡塞武装绑架了负责此项工作的总统办公室主任艾哈迈德·本·穆巴拉克,攻占总统府、总理官邸等地,总统哈迪和总理巴哈赫双双辞职。2月6日,胡塞发布宪法宣言,解散议会,以“革命委员会”取而代之,宣布成立由5名成员组成的“总统委员会”和由551名成员组成的“全国过渡委员会”,分别代行总统和议会职责,此举遭到也门主要政党的反对。2月15日,联合国安理会通过决议,对胡塞武装解散议会和接管国家媒体与政府机构的权力表示严重关注,要求胡塞武装将部队从萨那和政府机构中撤出。3月25日,哈迪总统被迫出逃并流亡沙特。3月26日,以沙特为首的十国联军[33]开始对也门境内胡塞武装控制的目标发动空袭,代号为“果断风暴”,力图恢复哈迪政府。

2015年7月,胡塞武装被逐出南部地区。11月,哈迪重返南部重镇亚丁。也门再度形成南北对峙之势。对立双方短期均无力消灭对方,战局僵持不下。沙特在外部面临很大的人道主义压力,在内部面临经济困难,军队作战不力等因素制约,在联合国的斡旋下,也门冲突双方多次和谈无果。2016年4月,冲突双方在科威特再次启动和谈,但也门实现和平前景暗淡。胡塞势力的崛起,严重改变了也门的传统政治结构,冲击了国家的稳定,而沙特等国联合出兵干预,使也门局势发展进一步复杂化,加剧、扩大了也门冲突与地区动荡,对地区安全和稳定造成多重负面影响。冲突与战争使原本陷于绝境的也门经济雪上加霜,甚至面临崩溃边缘,加剧了国内基本生活物资短缺的境况,缺粮、少医、断水断电情况非常严重。战争还造成280万人流离失所,带来严重的人道主义灾难。[34]联合国最新数据显示,目前有2100万也门人需要最基本的人道主义援助,占也门总人口的82%。有1440万人缺乏食品安全保障,1400万人缺医少药,180万儿童营养不良。而被迫离开家园的人多达近百万。时任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指出,也门的人道主义需求在最近的危机之前已经相当于非洲萨赫勒地区9个国家人道危机规模的总和,其严重缺粮人口是萨赫勒地区的一倍。[35]也门危机还进一步加剧了地区动荡,恐怖主义乘乱兴起,构成新的动荡源。阿拉伯半岛“基地”组织和“伊斯兰国”坐大,占领和控制了大批领土。继伊拉克、叙利亚、利比亚和索马里之后,也门成为陷入长期动荡和战乱的第五个阿拉伯国家,也是阿拉伯半岛第一个陷入动荡的国家,对地区影响重大。

除了上述五国之外,纵使“阿拉伯之春”爆发已经多年,该地区很多国家依然面临严峻压力,形势脆弱。从风险大小和爆发冲突可能性角度,可以进行简单分类:(1)大规模持续动荡型:伊拉克、索马里;(2)小规模动荡不宁型:巴林、黎巴嫩;(3)潜在风险较大国家:阿曼、约旦、阿尔及利亚、沙特、苏丹和土耳其;(4)风险较小型:摩洛哥、伊朗、阿联酋、科威特、卡塔尔。

表1-1 共和制阿拉伯国家领导人在位执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