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交锋
自雪琴被送回后的第二日，顾倾若便携着一众婢女，袅袅婷婷地踏入了凝香阁。
刚一进门，她便使出那惯用的伎俩，眼眶微红，泫泫欲泣，仿佛受尽了世间的委屈，任谁见了都要心生怜惜。可当她的目光触及顾倾城脸颊上那尚未愈合的伤痕时，嘴角不经意间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之色，随即又迅速恢复成那楚楚可怜的模样。
顾倾城因前几日的意外，身子尚未完全康复，此刻正半倚在床榻之上，几处伤痕在她原本洁白无瑕的脸颊上显得格外狰狞可怖，宛如美玉上的瑕疵，令人触目惊心。
“姐姐……”顾倾若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娇弱与关切。按理说，庶女见着嫡女需行礼请安，更何况她只是养女的身份。但以往顾倾城真心将她当作亲妹妹看待，从未在这些繁文缛节上计较过。即便江玥华曾多次提醒，顾倾城也只是笑着摆摆手，说都是自家姐妹，不必拘泥于这些虚礼。
顾倾城再次见到她，心底的恨意如潮水般翻涌，却被她强压下去，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妹妹今日怎么有空来了？我这身子还没调养好，实在不便起身相迎，妹妹莫怪。”
“听闻姐姐昨日在院中生了好大的气，姐姐可要保重身子，莫要为了那些不懂事的奴婢气坏了自己。”顾倾若的话语看似关心，实则暗藏玄机，意有所指地提及顾倾城昨日在庭院中惩戒丫鬟一事，如今却又卧病在床，言语间满是嘲讽与试探。
“唉，可不是嘛。”顾倾城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透着一丝无奈，“前几日母亲特意嘱咐我，说院里的丫鬟们太没规矩，让我好生教导一番，否则恐生事端。起初我还未放在心上，直到前几日不慎摔下亭子，遭此大祸，这才醒悟过来，决心好好整顿一番。”
“谁曾想，那些丫鬟们不仅不知悔改，反倒还敢议论我的不是。”顾倾城说着，微微嘟起嘴唇，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纯真与无辜，仿若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顾倾若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原本还担心顾倾城突然变得强势是察觉到了什么，如今看来，不过是摔疼了随意找个发泄的对象罢了。
“姐姐受苦了。”顾倾若走上前，握住顾倾城的手，轻轻拍了拍，“说来今日前来，是想向姐姐赔个不是。原以为雪琴那丫头乖巧懂事，哪晓得她竟是那般的性子，白白惹姐姐生气了。姐姐不会因此怪罪妹妹吧？”她小心翼翼地问道，眼神中满是忐忑与不安，演技可谓炉火纯青。
顾倾城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妹妹这是哪里的话？妹妹将自己的丫鬟送来伺候我，我自然是高兴还来不及。只是如母亲所言，丫鬟确实需要好生管教才行。”
顿了顿，顾倾城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妹妹毕竟不是丞相府的正经主子，怕是有些难以镇住底下的人。依我看，妹妹不妨将丫鬟交给母亲调教一段时间，母亲经验丰富，定能将她们教导得规规矩矩的。”
顾倾若闻言，心中猛地一紧，脸上却仍保持着微笑，只是那笑容微微有些僵硬。这话无疑像一把利刃，直直地刺进了她的心里。无论她才情多么出众，在这丞相府中，终究摆脱不了养女的身份，与嫡女之间有着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母亲平日里事务繁忙，这种小事怎好劳烦母亲呢？”顾倾若强压下心中的不悦，轻声说道。
“听闻姐姐又将那梅儿调回身边了？”顾倾若话锋一转，眼神中透露出几分试探，“那丫头心思不正，总是在姐姐面前挑拨我们姐妹的关系。姐姐身边若是缺人，妹妹将身旁的大丫鬟分一个给姐姐便是。”
顾倾城心中暗自冷笑，这顾倾若表面上装得情深义重，连自己贴身伺候的大丫鬟都舍得送出来，可谁又能想到她背后的蛇蝎心肠呢？
“唉，我也不想将梅儿调回身边，只是母亲下了命令，若我不依，便要派几个教习嬷嬷来教我规矩。”顾倾城微微皱眉，一脸无奈地说道，“你也知道，我最不喜欢那些嬷嬷们整日在耳边唠叨，这才只好将梅儿调回来。”
顾倾若眼珠子转了转，心中暗自思忖：原来如此，她还以为顾倾城是听信了梅儿的话才这般做的，若是这样，那便不足为惧了。
“姐姐可要小心，莫要被那梅儿的花言巧语迷惑了，从而疏远了妹妹。”顾倾若看似关切地提醒道。
“妹妹放心，咱们可是亲如手足的姐妹，怎会因他人的言语而疏远呢？”顾倾城微笑着回答，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一时间，两人相视一笑，那笑容看似真诚甜美，可只有她们自己清楚，这笑容背后隐藏着多少算计与心机。
“对了，过些日子便是百花节了。往年宫中都会举办宴会，咱们府里姐姐也总是带着我一同前去。”顾倾若微微低头，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只是如今，姐姐这容貌……”她故意没有把话说完，却意在言外，字字如针般刺向顾倾城的伤口。
顾倾城心中轻嗤一声，这顾倾若还真是贼心不死，到现在还想着往自己伤口上撒盐。不过她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轻轻抬手摸了摸脸颊，神情落寞而沮丧：“是啊，我这副模样，去了怕是会惹人笑话。”
“姐姐切莫这般说。”顾倾若连忙安慰道，语气中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幸灾乐祸，“姐姐可是丞相府的嫡小姐，谁敢嘲笑姐姐？若是有，妹妹定然会全力护着姐姐。”
前世的顾倾城听到这样的话，感动得稀里哗啦，对顾倾若也越发的好起来。可结果却是在宴会上受尽了众人的嘲讽与奚落，而顾倾若虽在表面上帮着她说了几句话，可实际上却暗中使坏，让那些嘲讽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她自己反倒因此赢得了好名声。
但这一世，顾倾城暗暗发誓，绝不会再如此。
每年的百花节，宫中都会以赏花为由举办盛大的宴会，各府的嫡子嫡女皆有资格出席，而庶子庶女则要看各府的具体情况而定。名义上是赏花，实则是一场才艺的较量，也是各府为小辈们相看未来姻缘的绝佳机会。顾倾城自幼被娇宠着长大，对这些事情向来不上心，每次在宴会上表现平平，反倒是顾倾若常常出尽风头。
以往顾倾若总是在顾倾城耳边说，只想她们姐妹二人去参加宴会，顾倾城心软，便从未带过其他庶妹庶弟。如今想来，顾倾若不过是想独自霸占展示才华的机会，好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崭露头角罢了。但今生，她休想再如愿以偿。
“妹妹如此维护姐姐，姐姐心中真是感激不尽。”顾倾城眼中含泪，动容地说道。
顾倾若心中暗自嘲讽，她当然知道顾倾城会感动，只等着看那日在宴会上她出丑的好戏。
“姐姐身体还未康复，妹妹便不多打扰了，姐姐好生休养。”顾倾若见目的已基本达成，便起身告辞，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
“来人，送送妹妹。”顾倾城微微点头，眼神却一直跟随着顾倾若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门口，眼中的寒意才愈发浓烈。这场姐妹之间的明争暗斗，才刚刚拉开帷幕，未来的日子里，不知还会有多少波谲云诡的故事在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