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葬礼
阳明山原名草山，因某个运输大队长崇拜王守仁，改名得来。
这里有宝岛第一公墓，公墓里面分为树葬、花葬、墓葬几个大区域。
何家的灵堂外现在豪车云集，一水的黑西装显得肃穆且压抑。
濛濛细雨中一把把黑伞下不知有许多暗流在涌动。
何栖远和张国伟到的时间有些晚，只能停在较远的地方往灵堂走去。
从这就可以看出，美国飞回来的班机如果有任何延迟意外都会让何栖远赶不上父亲的葬礼。
一路有认识二人的都会轻声道一声节哀，何栖远礼貌点头示意，逐一与记忆里的人名背景进行核对。
走到灵堂门口，高高瘦瘦气质出众的何栖远皱了下眉头，没有人给他送来孝服。
“小妈”柳如烟就在棺木旁静静站着，身后站着还在读中学的妹妹，有些无措地看着哥哥和“小妈”。
何家把全部资产都投到了45纳米制程竞赛当中，流动早已接近枯竭，但瘦死的骆驼终究比马大。
家里还是有几个多年佣人，再加上晶圆厂的元老员工在场。
此时他们自是看到自家大少归来，但也只是低头略显局促，竟无一人准备了何栖远的孝服等物。
是谁安排的节目，不问可知。
此时灵堂早早到场的宾客咖位都很低，知道这场面自己要往后排，都耐心的站在灵堂外等待仪式的开始。
他们在门外张望着何家二房太太和大少间仿若实体般凝滞的空气，心中大呼好瓜。
这一年多宝岛商界都以调侃何父为乐，此时更是想着人走了还提供大瓜。
窃窃私语声不时传来。
张国伟脸色有些涨红，喘息加速，手上的指节因为用力攥拳有些发白。
何栖远手搭张国伟肩膀，轻拍两下，缓解麻吉的怒气。
大长腿迈开的步子极大，没几步就走到了灵堂一侧。
“刺啦！！！”一阵布帛撕扯声传到场内场外众人耳中。
柳如烟平静高冷的表情瞬间被击穿，显得略微慌张。
一众佣人和员工更是慌张，有元老此时蹦了起来，大喝道：“七仔！这是你父亲灵堂，收起你的毛病！不得在此胡闹！”
在众人眼中何栖远还是那个纵横宝岛的大纨绔，即便在华尔街打出来了名声。
但他花边新闻不断，这些跟随何父起家的元老对他的刻板印象深入骨髓。
何栖远眼神冷淡，根本搭理他，安静的灵堂里，倚老卖老的人抬着手站着，显得滑稽可笑。
灵堂外则是从原本的窃窃私语变得安静下来，后面的人不断寻问站在前面的人发生了什么。
但终归都是宝岛各界名流，没有人惊呼，也没有人出面打扰。
张国伟原本皱成川字的眉头看到麻吉的作为瞬间松开。
他心想了不起大闹一场，让这里的人找回曾经被你家几个大少支配的记忆。
何栖远冲他递上从灵堂墙上撕下的白布，轻声道：“你要不要？”
张国伟丝毫犹豫没有，结果白布扎在腰间，语气强硬：“给叔父戴孝，合该如此！有什么不要的！”
二人个子在宝岛上算都是高挑那一挂，收拾停当便大步迈开，走到何父棺木旁。
灵堂上挂着两个巨大的挽联。
上书：悲声难挽流云住。
下书：功名化鹤何秋然。
二人缓缓跪下，何栖远重重磕了三个头，张国伟也跟着一起磕头行礼。
“父亲，你放心，我会回家，都会回家！”
何栖远声音不大，语气却坚定，眼神中有一往无前的气势。
刚才怒喝的元老此时看着自家大少的双眼，再不敢作声。
二人起身，缓步走到了柳如烟上首。
何栖远转身，抚了抚何桑榆的头，对妹妹轻声道：
“桑榆，别怕，哥回来了。”
笑容温和，何桑榆骤然失去父亲的悲伤和被周围人裹挟向前亦步亦趋的无措瞬时交融在一起。
都在自己亲大哥面前瞬间融化，所有感受都化作泪水奔涌而下。
何栖远搂着妹妹，轻轻拍动她的肩膀，柔声哄着她。
过了许久，一直无人打扰兄妹二人。
此时一个清脆声音响起，一双白皙透明的双手伸了过来，揽过何桑榆。
“我来照顾桑榆，宾客都已到了，外边还在下雨，都在等你。”
说话的人正是林云峥，她身边站着的林佳鸿则给曾经一起胡闹的好兄弟递过来一个安慰的眼神。
林家兄妹二人腰间也都系着白布，意义明确。
二人身后是林晨山，此时气哼哼地瞪着自己儿子。
何栖远自不知道，林佳鸿是因为反对扎腰戴孝，强调自己和妹妹还没与何家兄妹成婚，戴孝会被人笑话。
被老头用拐棍抽了几下这才老实。
“栖远，节哀，厂子的事不要急，需要什么跟伯父说，没什么事钱摆平不了。”
老头还不满七十，日常保养得当，根本说不上老，自然用不上拐棍。
但他性子古怪，就喜欢拐棍顿地教训人的感觉。
这时也是，拐杖在地上敲击作响，每一声都仿佛敲在在场人的心里。
柳如烟和一众元老员工目光闪烁，看着林家兄妹在何家这种破家边缘还坚持戴孝，态度明确，都思考起各自今后要选的路。
场外宾客则心生敬意，想着若是自己，定然做不到如此。
他们虽然做不到道德水平高，但不妨碍他们尊重这样的人。
制程的事还真不只是钱的事，但是也真的是没钱不行。
何栖远鞠躬行礼，点头答应，但他早有打算，并不想接受林家的帮助，自己妹妹的婚约自己也不打算就这样敲定。
总要等小女生大了，经历过爱情的洗礼之后，自己去选择。
自己如果接受了林家的帮助，有林晨山在，妹妹以后的生活肯定不会受委屈，但终归低了半等。
张家同理，他家航空、航海、港口都是重资产行业，流动有限，帮助自己会对他们造成不可预料的影响。
但是张国伟的情谊自己不会忘，还有张家的立场问题，港口、航线都是重要资源，自己将来说不得，也是要参合一手的。
这些都是后话，先解决自家濒临破产的晶圆厂才是第一步。
林家几人就在何栖远何桑榆兄妹身后站定，一众元老员工不知何时也挪到了这边。
他们都站在柳如烟上首。
公墓安排的知宾虽然早收了柳如烟塞得白包，这时也不敢造次，完全无视柳如烟的眼神，得到何栖远示意，便开始大声宣布仪式开始，唱读宾客名单。
人群缓缓进场，走到何家兄妹前鞠躬、安慰。
原本高冷平静的女主人此时孤零零站在何家人不远处，被凸显得孤单、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