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暗潮初涌
青州城的晨钟刚响过三声，雪娘已经练完第七遍剑法。凝霜剑在初阳下划出一道道银弧，最后一式“雪落寒江“收势时，剑尖激起的气流将三丈外的柳枝齐齐斩断。
“好剑法。“
雪娘转身，看见萧煜倚在廊柱上，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粥碗。这是他们抵达青州的第七日，借住在萧煜的友人——一位姓陈的药材商宅院里。
“第七式还是不够流畅。“雪娘收剑入鞘，接过粥碗一饮而尽。温热的米粥里掺了药材，带着淡淡的苦味。她现在已经能分辨出其中有黄芪和当归——萧煜这些天刻意教授的药材知识正在她脑中生根。
萧煜接过空碗，手指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指尖。这个触碰让雪娘想起昨夜那个奇怪的梦——梦中她穿着铠甲站在城墙上，而城下是望不到边的敌军。最诡异的是，她身边并肩作战的将领，长着萧煜的脸。
“陈老板请我们去前厅。“萧煜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说有要事相商。“
陈宅前厅摆着一张巨大的沙盘，描绘着青州周边地形。雪娘一进门就被吸引住了，不自觉地走到沙盘前，手指沿着山脉走向滑动。
“楚...雪娘子对兵法也有研究？“陈老板是个圆脸中年人，眼睛却锐利如鹰。他差点说漏的称呼让萧煜警告性地咳嗽了一声。
雪娘没有抬头，全神贯注地盯着沙盘上某处隘口：“这里该设伏兵。“她移动了几个代表兵力的小旗，“轻骑兵诱敌，重甲兵截断退路，弓弩手占据这个制高点...“
陈老板与萧煜交换了一个眼神。雪娘指出的正是三年前楚清鸢大败北燕军的经典战术。
“雪娘子高见。“陈老板捋着胡须，“正巧近日有伙山匪滋扰商路，不知可否请您帮忙设计防御？“
雪娘刚要答应，突然一阵尖锐的疼痛刺入太阳穴。模糊的画面闪过脑海——燃烧的营寨，倒下的军旗，还有...一个背对着她放箭的身影。她踉跄了一下，扶住沙盘边缘。
“怎么了？“萧煜立刻上前。
“没事。“雪娘勉强直起身，“可能是练剑太急。“
萧煜的手指搭上她的脉搏，眉头微蹙。这些天雪娘的记忆闪回越来越频繁，他必须加快调查速度了。
午后，雪娘帮陈老板重新规划了商队的防御阵型。她画出的车阵图精妙绝伦，连老镖师都啧啧称奇。萧煜在一旁记录着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战术思路——这些都是楚清鸢军事才能的明证。
“萧先生。“仆役匆匆走来，“您要的药材送到了。“
萧煜随仆役离开，雪娘继续完善图纸。画到一半时，她突然听见厢房传来压抑的争执声。鬼使神差地，她放下笔循声而去。
“...必须尽快送走！“一个陌生男声从萧煜暂住的厢房传出，“柳元宗的人已经查到青州了！“
“再等三日。“这是萧煜的声音，“她的记忆正在恢复，现在移动太危险。“
“殿下！您为了个女将冒这么大风险...“
“噤声！“
雪娘屏住呼吸。“殿下“这个称呼像锤子砸在她胸口。不等她细想，一阵风突然吹开半掩的窗户，露出屋内景象——萧煜背对窗户站着，面前跪着一个穿暗红劲装的男子。那人抬头时，雪娘看见他衣领上绣着小小的龙纹。
她倒退两步，不小心踩断一根树枝。屋内瞬间安静下来。雪娘转身就跑，心脏狂跳得像要冲出胸腔。
黄昏时分，萧煜在花园找到了她。雪娘坐在假山后，凝霜剑横放膝上，眼神警惕。
“陈老板准备了晚宴。“萧煜语气如常，仿佛下午什么都没发生过。
雪娘盯着他腕上时隐时现的金线：“你到底是谁？“
“萧煜，游方郎中。“
“那为什么有人叫你'殿下'？“
萧煜的表情凝固了一瞬。他早该料到瞒不过她。风吹过花园，带来厨房飘来的饭菜香。远处有仆役说笑的声音，衬得假山后的沉默更加沉重。
“我是...“萧煜刚开口，一阵急促的哨声突然划破夜空。
两人同时变色——这是陈宅的警报。萧煜一把拉住雪娘：“影阁的人来了，跟我走！“
他们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一间不起眼的偏房。萧煜移开墙上的字画，露出一个暗格。里面除了一袋银子，还有一块玄铁令牌。
“拿着这个去城南驿站。“他将令牌塞给雪娘，“找一辆雕着鹤纹的马车...“
“你呢？“
“我断后。“萧煜从暗格取出一把短弓，动作娴熟得不像个大夫，“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别回头。“
雪娘抓住他的手腕：“一起走。“
萧煜摇头：“他们的目标是你。“他顿了顿，突然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楚清鸢，活下去。“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真名。雪娘如遭雷击，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战场上有人喊她“楚将军“，军帐中有人称她“楚副将“，还有...金銮殿上，那个站在皇子队列中、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七殿下...
远处传来打斗声。萧煜推了她一把：“走！“
雪娘却反手扣住他的手腕：“萧煜，或者我该叫你...七殿下？“
萧煜瞳孔骤缩。两人对视片刻，他忽然苦笑：“果然瞒不过楚将军。“
一声巨响传来，宅院正门被撞开了。没有时间多言，萧煜拉着雪娘从后门冲出。夜色如墨，他们借着花木掩护向马厩移动。
“陈老板是暗卫。“萧煜边跑边低声解释，“我奉皇命查柳元宗通敌案，楚家军覆灭是其中一环。“
雪娘的记忆在剧烈翻腾。每个信息都像钥匙，打开一扇扇紧锁的门。她突然站住：“柳元宗...是那个在军粮中掺沙的奸臣？“
萧煜惊讶于她恢复的记忆：“不止。他与北燕勾结，故意泄露楚家军布防。“
马厩近在咫尺，却见三个黑衣人已守在那里。萧煜张弓搭箭，三箭连珠，黑衣人应声而倒。雪娘惊讶于他精准的箭法——这分明是军中高手才有的本事。
他们刚跨上马，又一队杀手从侧面扑来。雪娘拔剑迎敌，凝霜剑在月光下划出致命弧线。鲜血溅在她脸上，温热的触感刺激着更多记忆苏醒——血与火的战场，背后射来的冷箭，还有坠落悬崖时看到的最后景象：一个戴着柳家徽记的将领站在高处...
“上马！“萧煜砍断缰绳，两人共乘一骑冲出陈宅。夜风呼啸，雪娘紧贴着萧煜的后背，能感觉到他的肌肉绷得像弓弦。
“为什么瞒我？“她在风中大喊。
“开始是为安全。“萧煜的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后来...是怕你承受不住。“
青州城在身后渐行渐远。雪娘的记忆和疑问却越来越多。她想起萧煜腕上的金线——那是皇室特有的“龙纹禁制“，据说只有中过皇室秘毒的人才会显现。一个皇子为何会中毒？
马匹奔入密林，萧煜终于放缓速度。月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地上，像无数破碎的镜子。
“柳元宗为何要灭楚家满门？“雪娘突然问。
萧煜下马，伸手扶她：“因为楚老将军发现他通敌的证据。“
“那我呢？为什么非要杀我？“
“因为...“萧煜犹豫片刻，“你是唯一带着证据逃出来的人。“
雪娘按住太阳穴。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在记忆边缘，却怎么也抓不住。她烦躁地摇头：“我还记不全。“
“慢慢来。“萧煜生起一小堆火，“我们暂时安全了。“
火光映照着两人的脸。雪娘注视着萧煜的侧颜，忽然问：“为什么要救我？仅因为证据？“
萧煜添柴的手顿了顿：“一开始是。“
“现在呢？“
火星噼啪作响。萧煜抬头，目光与她相接：“现在我希望楚清鸢活着，不只是为了证据。“
这个回答让雪娘心跳漏了一拍。她移开视线，假装研究剑鞘上的纹路：“接下来去哪？“
“去找能证明柳元宗罪证的人。“萧煜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简易地图，“往南三百里，白鹿书院。“
“书院？“
“院长是楚老将军的故交。“萧煜点在地图某处，“他保管着一些东西。“
雪娘努力回想，却记不起院长模样。夜渐深，她靠着树干假寐，却听见萧煜轻声唤她：“清鸢？“
她假装睡着。萧煜轻叹一声，为她披上外袍。衣料摩挲的细微声响中，她听见他极低的自语：“...母妃若在世，定会喜欢你...“
母妃？雪娘心中一震。她忽然想起宫宴上听到的传闻——七皇子生母宸妃，当年也是将门之女，因政治斗争被赐毒酒。而宸妃的娘家，似乎与楚家颇有渊源...
林间传来夜枭的啼叫。雪娘在混沌的记忆中摸索，隐约触碰到某个惊人的可能——萧煜救她，是否另有深意？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雪娘终于真的睡着了。她梦见自己站在金銮殿上，手中捧着染血的战报。龙椅上的皇帝面色阴沉，而皇子队列中，那个年轻俊朗的七殿下，正用担忧的目光注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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