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探密 二

第30章 探密 二

时针嚓嚓地移动，把一分一秒永远地抛入时间长河。钟还是那一面钟，人却不是当年的人。

她看着一桌不再冒热气的菜，渐渐难掩焦躁，碗筷都让她重新摆得整整齐齐，无可挑剔。江涛不知去向，两个孩子也不见人影。

阿公从家门口路过时告诉她，凌晨和城里来的小客人总是把他的小船悄悄摇走。淑庄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好在他不是靠捞竹溪里的沙卖钱为生的，要不就害人吃不上饭了。她嘴里表达歉意，转身从门后拎出她昨天刚晒过还没收进谷仓的一袋水煮花生，塞到老鳏夫手里，说闲时无聊剥几颗下酒。

老鳏夫推辞半天，再三解释他没有生孩子的气，只是路过时见她坐在门口张望，才跟她说一声。

淑庄见老鳏夫执意不要，就请他进屋坐。老鳏夫讨了口茶喝，这样就不致于让主人过意不去。淑庄请他用饭，他看到一桌子菜都没动，碗筷摆得整整齐齐，说什么也不肯，喝过三杯茶就走了。

淑庄送到门口，扭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一点了。

没有一个人回来。她盛了半碗汤，又尝了口菜，咸淡适宜。

两点了，还是没有人回来。她在饭桌前枯坐，看着一桌子菜转凉，色泽变淡。她做了江涛爱吃的茭白炒肉片，新鲜猪肉切成薄片，再用自家做的地瓜粉腌制；茭白也切成片，焯水后下锅和肉一起翻炒，加入生抽和青蒜段，吃起来嫩滑爽口。她还做了凌晨爱吃的红烧鲤鱼，以及小路喜欢的清炒荷兰豆，黄的红的绿的色泽鲜艳诱人。

三点半，林淑庄犹豫再三，终于决定出去找找。

竹溪边十分幽静，偶尔有一两只麻雀飞来，落在岸边。夕阳和天边的晚霞映红了溪水。她扶着竹子，对身边的一切感到既陌生又熟悉，竹溪还是那条竹溪，人却不是当年那个人了。新婚时，也有枕边的温存。都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她叹息，人是会变的。

流水寂寂地在脚下淌着，没有一丝声响，悄无声息的、缓缓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经年累月不知疲倦这样流呀流——她骤感惊愕，要流向何处去？前方究竟是什么地方？不知道下一站是哪里，却总还是要往前赶，是要赶往终点吗？——死亡。

她低头看着溪水，溪水映照出她的脸，一个女人皱着眉。她的关心于流水的去向无济于事。她冲着水中的自己失笑，一笑，皱纹便在她的脸上、她的眼角、她的唇边四散蔓延。她倏然一惊，忙用手抚着脸，手感已不再细嫩光滑，肌肤松驰，用手一按，便一个窟窿。好像一张饱经沧桑的老化的沙发，用力一坐，便凹下一个大洞，久久地弹也弹不满。

大白天的，她也几次出现幻觉。

从什么时候起，他像换了个人呢？她生下丽娟后。

蓦地抬头，斜阳已沉，晚霞尚满天，红艳艳的，竟是一片惊人的瑰丽。这样的时刻也是美的，只是没有人一起看。一阵风吹来，竹叶抖索，沙啦作响，丛中瞬间笼罩着阴郁。脚下，早上刚开的一朵不知名的小花已经蔫了，花期短暂，仿佛不知道还有开放的季节，而那一季已经过去了。

快过年了，淑仪三番五次来电催促小路回家，乡下就像有一股魔力，牢牢把小路吸引住了，回也回不去。外出打工的年轻人都返乡了，孩子们也都放了假，电影院和书店布置年节的气氛吸引年轻人，趁机促销。小镇到处是热闹的景象。

自那日江河江涛两兄弟为菜地的事大打出手，淑庄急怒之下晕倒过去后，江河一家就不再提菜地的事，但菜地已经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篱笆有几处毁坏，经常有鸡鸭进去吃菜，淑庄也不赶，只想着等菜摘光了就把那块地给江河，省得他们纠缠不休。江涛却变得固执，说就是把那块地丢进大海也不能便宜他们，夫妻俩又为这事吵了起来。

“要是他们当初不把事情做得那么绝我还会让步，现在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那块地，他们就是做梦也别想要了！”江涛拍着桌子，血红的眼睛圆睁。

“你这样做害的还不是你自己？”淑庄的声音仍缺乏起伏，显得过于风平浪静，“你不要不知利害，为一块地毁了这个家。”

“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的能耐！”江涛口气强硬，“这个时候让步，我以后还怎么做人？还不让他骑到我头上拉屎？”

“江涛！……”淑庄压下心头的怒气，“你以为我甘心吗？可是能不给吗？那天金荷花来找我，句句都是威胁，你知不知道？”

一提起那次的事，江涛更来气了：“都是你这婆娘多事，当初你轻易就答应了她，还不让她以为我好欺负？”

淑庄冷冷地道：“你拉屎却要我给你擦屁股，你还有理呢？”

“哼！”江涛回她冷笑，“你丢下的烂摊子还不知道让谁拾掇呢，今天就跟我说这种话，是不是太早了？你怕他，我不怕！”

“江涛！“淑庄终于还是悲愤地叫了一声，目睹江涛摔门而去，一阵气血翻涌，感到头晕、胸闷，她颓然跌坐在椅上，瘦弱的身体包裹在椅背里。许久她才缓过气来，顽强地站起身，神色黯淡地走进房间。

小路站在楼梯口，看着庄姨因日渐消瘦略显伛偻的背影伴随着关门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