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研究思路:从“改编—互文”到“类型—次元”
在今天这个全媒体语境下,网络文化最能代表年轻世代的情感诉求与心理动态,而网络小说无疑反映了网络所特有的文化。同时,网络文化在移植到大众传媒平台时发生了某些变化,比如《甄嬛传》小说中是架空的时间背景,但主人公却用充满“穿越”感的现代意识讲述故事,在改编后植入了真实历史背景并保留了权谋四伏的结构。在这些改编中,我们不禁要发问:“穿越”是否暗合了网民某种重新书写历史的欲望?而“义—利”的古代价值观在权谋文化冲击下还能不能适合人文关怀的现代性?在这种发问中,我们看到了沟通网络小说、电视剧、社会文化的阐释框架:互文性理论。正如詹姆逊(Fredric Jameson)(又译为杰姆逊、詹明信)所说的,“第三世界的文本,甚至那些看起来好像是关于个人和利比多趋力的文本,总是以民族寓言的形式来投射一种政治:关于个人命运的故事包含着第三世界的大众文化和社会受到冲击的寓言”[4]。
首先,当我们选择“互文性”作为观察视角时,“改编”也获得了不同文本之间对话的新身份。2006年国际改编研究学会的成立和《改编研究》期刊的发行,改变了改编研究的格局,加速了改编研究成为一门独立学科的趋势。在西方,改编研究经历了从早期的在语言逻各斯中心主义和形式主义影响下的“忠实性”改编研究,到后结构主义和文化研究的视野下互文性理论和巴赫金对话理论的纳入,再到21世纪以来跨学科融合。综合以上理论,我们发现,除了文本之间的静态转换,文本之外的诸种文化、政治、经济等动态因素无疑也影响着改编作品的最终形成。显然,从这个角度来观察,国内多数改编研究还停留在第一个阶段,即以原作价值为基准来判断新作的成就,无论是“忠实观”“创造观”抑或是“戏说观”。
其次,互文性理论所具有的文本之间的互相指涉为我们的分析提供了全新的视野与思路。网络小说改编剧的素材来源于网络小说,而网络小说作为一种文学样式,其写作的低门槛,内容的通俗化,生产机制、传播渠道的独特性都让网络小说从一种小众的新兴事物逐渐成为被学院派、文化主管部门、广大读者受众认可的文学类型。因此,类型化成为我们研究网络小说改编电视剧的又一视角。类型研究同样可以发现文本之间的相互关系:既有小说之间的互文,如网络职场成长小说与20世纪80年代现实主义小说《平凡的世界》的互文,又有类型的演变,如从武侠剧到仙侠剧,可以看作武舞神话的续写,也有二次元文化与主流文化的互文,如《浮沉》改编中设计出的少女大叔之爱。
再次,本书试图让不同次元的人们达成沟通与理解。“次元”是一个既常见又陌生的名词,它从几何概念到物理概念,今天已经演变成一个文化概念。二次元特指以ACGN为代表的网络文化中的一支青年亚文化。它与代表传统文化、工业文化、大众文化的三次元之间存在着代沟与隔阂。随着媒体融合的进展,越来越多的文化实践倾向于打破这个隔阂,改编实践即是其中之一。当下学界、业界以“破壁”二字表达两种文化圈层在情感与价值上的互相尊重。本书遵循从亚文化中发现年轻世代精神指向、从大众文化中寻找主流人群代沟缓解方式的思路。语言的生命力其实可以在很多领域内发生交叉,电视剧提供了一个最佳选择。
最后,在类型与次元之下,才能明确网络小说广义与狭义的区别。广义的网络小说是指所有通过互联网等电子媒介进行发表、转帖、刊载而出现的文学样式,狭义的网络小说特指以新的文学生产机制生产的小说,是指在专门的文学网站或移动客户端发表的具有互动体验的类型小说。这种文学生产机制是在2003年前后建立起来的。相应地,在影视改编领域出现了以2011年的“网络小说改编年”为分界线的标志性事件,之前的大量改编剧多是广义的网络小说改编剧,包括《第一次亲密接触》《双面胶》《亮剑》《杜拉拉升职记》等,而2011年之后多是狭义的网络小说改编剧,比如《步步惊心》类的穿越剧、《琅琊榜》类的传奇剧、《择天记》类的玄幻剧等。它们的网络文化特征更加明显,也在改编中出现了更多的网络文化与大众文化的互文。本研究更多地针对2011年之后的网络小说改编剧[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