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节 法藏敦煌遗书与文物
1908年2月至5月,法国伯希和(Paul Pelliot)率领的中亚考察团在敦煌逗留三个月,将藏经洞中所有写本、刻本以及艺术品翻检了一遍,最终从王道士手中骗取大量敦煌宝藏,其中写本文献现藏于法国巴黎国家图书馆,艺术品最初入藏卢浮宫美术馆,后来陆续归入集美博物馆(又作“吉美博物馆”)。1909年,伯希和至北京为法国图书馆购买汉籍,曾将随身携带的敦煌遗书珍本展示给董康等人参观,由此引发了我国学者研读、抄录和出版敦煌文献的第一次热潮。[49]可以说,伯希和的北京之行客观上促成了我国敦煌学研究的发端。[50]自20世纪20年代开始,刘复[51]、王重民[52]、于道泉[53]、姜亮夫[54]等学者先后到法国国家图书馆对其馆藏敦煌文献进行专门的调查和研究,并取得丰富的成果。
一 数量
有关敦煌汉文写本的具体数量,据方广锠调查,从伯2001号编到伯6040号,去掉中间的空号,加上夹杂在藏文中的汉文遗书,总数将近4000号。[55]
法藏敦煌藏文文献的数量,据王尧主编的《法藏敦煌藏文文献解题目录》[56],共计4450个编号,由于P.T.2224—3500号之间空缺了1276个编号,实有3375号。
汉藏文献之外,伯希和自藏经洞还获得一定数量的回鹘文、粟特文和梵文文献。由哈密顿(J.Hamilton)所辑录的《敦煌9—10世纪回鹘文写本汇编》[57]影印了24号敦煌回鹘文写本的全部图版,并做了精心的转写、翻译、注释和词汇索引。伯希和所获粟特文写本共有30个编号,由辛姆斯·威廉姆斯(N.Sims-Williams)和哈密顿转写、译注的《敦煌9—10世纪的突厥化粟特语文书集》[58]发表了其中的5号。此外,伯希和在藏经洞还收集了13号梵文佛教文献。
综上可知,法国国家图书馆内收藏的汉文文献4000多件,藏文文献3000多件,其他还有粟特、回鹘、龟兹、于阗、梵文文献等接近百件。
《伯希和在敦煌收集的文物》[59]一文介绍了不同类型艺术品的具体数量和内容,即220余幅绘画品、21尊木雕、丝织品残片和画幡、经帙等,于1910年入藏卢浮宫博物馆。其后不久,15幅绘画品转存于集美博物馆。1922年,又有40幅绢画转入集美博物馆。1947年,集美博物馆改组为法国国家博物馆的亚洲艺术部,原藏于罗浮宫的所有伯希和所获艺术品全部归集美博物馆收藏,这里建成三个大展室,放置敦煌和新疆发现的画卷和画幡。
二 目录的编制和图版、释文的刊布
(一)敦煌写本
在敦煌写本文献入藏法国国家图书馆后,伯希和便开始对汉文写本进行编目,他完成了P.2001—3511号、P.4500—4521号的法文原稿,但没有正式刊布[60]。这份目录在传入国内之后,很快有了两种译本:一是罗福苌译《巴黎图书馆敦煌书目》[61],所据乃叶恭绰抄录的伯希和目录前700号,但罗译本过于节略。二是陆翔译《巴黎图书馆敦煌写本书目》[62],是根据张凤游学巴黎时所抄P.2001—3511号全部稿本。在《伯希和劫经录》出版之前,该目录一直是学术研究参考和利用法藏敦煌文献的一部最好、最有用的目录。[63]王重民于1934年至1939年留居巴黎专门调查敦煌汉文文献,并为北平图书馆进行照相、复制缩微胶卷工作。其所编制《伯希和劫经录》补正了伯希和编目的缺失和不足[64],是法藏敦煌文献的全部汉文写卷的第一个相对完整的目录。该目在经史子集四部书的定名和搜集方面的贡献较大,且都用传世本校对过,除注明原卷的残缺情况,还就现行本注明了篇章和卷数;对同一写本的不同残片进行了缀合,同一文献的不同篇章也做了统一整理;凡写经题记及应加的必要说明都在注文中做了简要的记述。相较伯希和原目和国内流行的各种译本,该目在内容和形式上都更加翔实可靠。
法兰西科学院专门成立了敦煌研究组,从事敦煌写本的编目和研究,历数十年所取得的编目成果即六卷本的《巴黎国立图书馆所藏伯希和敦煌汉文写本目录》[65],分别著录P.2001—P.6040号以及藏文写卷背面的汉文写本,对法藏敦煌汉文文献的每号内各项内容均一一著录。一般是先列标题,对题目已残者大多考证补出;详记有关该写本的研究文献出处;对写本尺幅长短、纸质、颜色等进行物质性描述;后附两个索引。[66]此目录的优点在于著录详尽,包括原卷的外观黑白图版无法看到的红字和朱印;其每项内容附有研究文献出处,虽然不够完备,但极便学人使用;目录按伯希和编号排列,便于检索,后又附有分类索引。但其中第二卷即P.2501—P.3000尚未出版。
施萍婷、邰惠莉编撰的《敦煌遗书总目索引新编》[67]之“伯希和劫经录”部分,吸收了王重民“伯希和劫经录”出版后学术界的相关研究成果,在文书的定名和内容的著录方面都有很大进步。这部目录和《巴黎国立图书馆所藏伯希和敦煌汉文写本目录》是目前了解法藏敦煌汉文文献最重要的指南。
古藏文文献的编目,拉露(Marcelle Lalou)穷尽毕生精力编成的《法国国立图书馆所藏敦煌藏文写本注记目录》(后文简称《注记目录》)[68],著录P.T.0001—2216号,该目首次系统梳理了法藏敦煌藏文文献,对每件写本的外观和内容都作了详细的记述,佛典之外的文献或文书,用拉丁字母转写出每项内容的起止,如有相关研究成果,也一一著录,前有主题索引,便于学者按类查找写本。[69]该目为各国学者研究法藏敦煌藏文写卷提供了极大的便利,一直受到学术界的高度评价。但该目也有不尽完备之处,如对2216号以外的散卷未能著录。
王尧主编的《法藏敦煌藏文文献解题目录》,基本涵盖了法藏敦煌藏文文献的全部,该目著录内容包括卷号、盒号,所收卷号的首末行藏文,卷子的大小尺寸、文字书写及卷子的背面内容,国内外学术界对该卷号的专门研究或相关论著。与拉露《注记目录》不同的是,该目对《十万般若波罗蜜多经》均一一著录编号。此外,该目将大量重复的《无量寿经》统一编号为P.T.3500—4159号,《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统一编号为P.T.4160—4367号。总体而言,该目对原卷的描写相对完整,对内容的判断也较为准确,尤其罗列了有关卷号的研究信息,方便学人查阅引用。但该目依然有许多可补正之处,如存在不少定名不确或没有定名的文献,对于某些同一卷号的数种文献,也未能分别著录。《法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藏文文献》虽是文献图集,但每册都编有藏汉文对照目录,尤其是对同一卷号的内容分别著录,有助于读者全面了解该卷号的性质、内容等。在文献的定名方面也比以往目录有所进步,尤其对佛教文献的定名有较大突破,对不少原来定名为“佛经”的文献给出了具体的名称。但仍存留一些未能解决的问题有待今后的进一步研究。[70]
20世纪70年代末,法国国家图书馆也将其收藏的敦煌遗书制成缩微胶卷与各国图书馆交换。但这套缩微胶卷摄影技术欠佳,很多世俗文书模糊不清。黄永武主编《敦煌宝藏》[71]之第111—135册据缩微胶卷影印了法藏敦煌遗书中编号为伯2001—6038号的图版。法国国家图书馆制作的缩微胶卷和《敦煌宝藏》影印的敦煌遗书图版虽然都存在一些世俗文书清晰度不够的问题,但在很长时间内仍是多数研究者了解、研究法藏敦煌文献的基本资料来源。直到20世纪90年代,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和法国国家图书馆编纂的《法藏敦煌西域文献》陆续出版[72],该书利用新的摄影技术和印制技术重新影印出版了伯希和所获的敦煌文献,其内容以汉文文献为主,也包括部分古藏文、粟特文、回鹘文、于阗文文献,并收录了原被抽到藏文编号序列中的汉文文献图版。这套文献图集的清晰度比过去有很大提高。2006年开始,由金雅声、郭恩主编的《法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藏文文献》[73]开始出版,计划出版P.T.0001—3358号的全部法藏藏文文献,至今已经刊布26册,图录编号至1472号。进入21世纪,法国图书馆把全部法藏的敦煌遗书数据化,并将高清的彩色图版放到该馆的网站上,可以按号检索。现在,世界各国学者可以足不出户就能方便地阅览法藏敦煌遗书。
(二)敦煌艺术品
王惠民简要介绍了集美博物馆所藏敦煌文物的概况,指出法国实际藏敦煌绘画品为216件,收藏比例分别是:敦煌绢画63%(约216件),敦煌麻布画22%(约48件),敦煌纸本画15%(约32件)。[74]由于斯坦因早于伯希和劫走大量精美的绘画,所以入藏吉美博物馆的绘画品多数是菩萨、地藏等单体造像,其中较为重要的有观无量寿佛经变、宋初981年有纪年的千手千眼观音经变等。[75]
伯希和逝世以后,其弟子韩百诗(L.Hambis)曾组织一批学者,对伯希和考察队的中亚收集品进行系统的分类和整理[76],其成果计划编为《伯希和考察队考古资料丛刊》十六卷,迄今已刊和未刊的有关介绍敦煌丝织品和绢幡绘画等艺术品的卷次和成果为:第十三卷,由里博(K.Riboud)与维亚(G.Vial)合编的《吉美博物馆和国立图书馆所藏敦煌丝织品》[77],主要是研究敦煌藏经洞出土的丝织品的材料和织法,共著录了99件丝织品,并对每件物品注记其质地、大小、保存状态、装饰、组织结构和制作情形等项内容;第十四卷,尼古拉-旺迪埃编《吉美博物馆所藏敦煌绢幡绘画》(解说)[78],系整理伯希和敦煌所获绢幡绘画的成果之一,共著录216号,总220幅作品。绘画品分佛像、菩萨像、天王力士像、高僧像和其他形象五类加以记录,注记的内容包括原编号、名称、质地、长宽、时代、内容概述、保存状态、有关注记和参考文献目录;第十五卷,韩百诗编《吉美博物馆所藏敦煌绢幡绘画》(图版)[79],此卷与前一卷图版相配合,刊布230幅敦煌绢幡绘画照片,其中包括一些彩色图版,其排列顺序与解说卷相同,两者对照使用,是长期以来人们研究敦煌绘画的重要原始资料。另外,在伯希和所获敦煌写本中,保存许多素描插图画和纸本绘画,主要载于饶宗颐所著《敦煌白画》[80]一书中。
由贾里觉、秋山光和合编的《西域美术——吉美博物馆藏伯希和收集品》[81]分类刊布了法藏敦煌绘画品,共两卷。其中第一卷发表99件,主要是面积较大的佛传图、变相图、佛像、菩萨像。第二卷发表89件,选印一些国家图书馆藏写经插图,主要是篇幅较小的菩萨像、天王像、行脚僧图等;然后是约30件丝织品,包括幡、幡头、经帙;最后刊布了新疆发现的塑像、彩绘舍利容器、壁画、陶器、木器等西域美术资料。在《吉美博物馆所藏敦煌绢幡绘画》[82]图版卷中看不清楚的一些题记,可以在该书中看到更清晰的图版。赵丰《敦煌丝绸艺术全集:法藏卷》[83],以高清彩色图版的形式刊布了法国收藏的幡、帙、巾、织物、缬、绘、刺绣等敦煌丝绸的图版。
三 保存与修复
有关法藏敦煌文献的保存情况,方广锠做过实地考察。据他的记录:“法国的书库条件(相较英国)差一点,但敦煌遗书均放在特制的纸盒中,按照遗书大小不同,有的一盒一号,有的一盒数号。不论盒内藏数多少,每号遗书均有专门藏位,整整齐齐。”修复方面,方广锠考察表明法国对敦煌遗书的修复亦经历了丝网加固、硬纸粘贴、仿造书画装裱、塑料硬膜夹护等几个阶段。[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