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力阳城
攻破神亭县之后，刘琦大军已兵临力阳城下。
此时，寒冬已悄然而至，凛冽的北风裹挟着鹅毛大雪，将力阳城的青灰色城墙染成一片素白。城外的刘琦仍然坚定信心，必须要在官渡结果出来之前，一举攻破江东，至少要让他失去正面对抗的能力。今日，已是将士猛攻力阳的第四日，伤亡已近万人！
而蒋钦所领的八千守城兵马，也不过剩余三四千人，守城物资更是极度吃紧。战事一起，城内的各大家族却是并未派出私兵或者是捐献物资进行辅助守城，反而是一副期待他蒋钦战败的模样。
城头的“蒋”字战旗早已残破如絮，在狂风中艰难翻卷，旗杆上凝固的血珠坠落在雪地上，绽出点点红梅。厚厚的积雪掩盖不住墙面上密密麻麻的箭孔，以及被火攻留下的焦黑痕迹——那些箭孔有的深可见骨，箭头仍嵌在砖石缝隙中，泛着诡异的青芒；焦黑的城砖剥落大半，露出内里被高温灼得赤红的陶土，仿佛这座城池正在流血的伤口。
寒风中传来断断续续的哀嚎，混着城墙下堆积如山的尸体腐臭，与硝烟的焦糊味交织成令人作呕的气息。几名伤兵互相搀扶着蹒跚而行，他们破损的铠甲下渗出的血水，在雪地上拖出蜿蜒的暗红痕迹，如同这座城池淌出的最后生命印记。
蒋钦身披染血的鱼鳞甲，每片甲叶都结着暗红的冰碴，随着呼吸微微颤动。铠甲缝隙间渗出的血迹早已凝固，顺着腰腹蜿蜒而下，在战靴处凝成厚重的血痂。他单膝撑在残破的女墙上，左手死死攥着半截断裂的长槊——槊杆上还缠着半截刘军的玄色披风，右手握着的环首刀豁口密布，刀刃上残留的血渍被风雪冻成暗褐色的冰棱。
脚下的木板因多次受创而吱呀作响，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地底传来的震动，那是敌军攻城锤撞击城门的闷响，像死神的鼓点般令人心悸。
城下，荆州军阵如潮水般铺展开来，一眼望不到边际，士兵们头盔上的雉羽在风中摇晃，宛如一片黑色的森林。战鼓之声震天动地，每一声都仿佛敲击在蒋钦的心头。他手按剑柄，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青筋在皮肤下凸起。
这已是他第三次接到孙权的密令，字字千钧：“死守力阳，待周瑜将军援军抵达！“
密令上的字迹仿佛还带着主公的温度，此刻却与眼前令人绝望的战局形成鲜明对比。蒋钦深吸一口气，望着漫天飞雪，心中暗暗发誓，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要为援军争取时间。
城下，黄忠的破军营正在整备投石机，三十六架黑铁打造的庞然大物一字排开，牛筋绞索绷得笔直。甘宁的水师则从长江支流迂回，正用撞船冲击西门水闸。
蒋钦转身对副将周泰道：“去告诉百姓，把家中棉被浸了泥浆搬上城头，投石机的火弹烧不透湿棉被！“
此时的张泰尚未崭露头角，不过也因功升任至副将。
蒋钦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自陈武所驻守的神亭县失守后，他主动请命镇守力阳，誓要在此地血溅三尺。
深巷檐角悬着半轮残月，青石板缝隙里凝结的暗红血迹尚未干透。
城头之上仍在厮杀，城西李家的马车在子夜悄然驶入城南顾家老宅，车帘掀起时，露出的是顾家次子腰间新配的玄铁令牌。
数日前荆州军黄忠率领的先锋营刚在城外扎下鹿角，城内五大世家的家主便聚在顾家密室，烛火映照下，顾家老爷子布满青筋的手重重拍在案上：“孙策一死，孙权不过一毛头小子，如何能挡刘琦兵锋。待他们兵临城下，咱们江东子弟的基业可就全完了！“
暗格里藏着的百十来张虎皮袄，此刻正源源不断地往各个城门运送，世家私兵的皮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磨刀声与更夫梆子声交织，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
一番商议，顾家家主已决定暗中投靠刘琦，此番召集家主们商定献城之计，准备里应外合。顾家次子将藏在马车夹层的密信递给荆州军细作，信上详细标注了城内布防弱点与粮仓位置。
待城头战鼓声再起时，这些养精蓄锐的世家私兵便会砍开城门锁链，将荆州军迎进城内，而那裹着虎皮袄的兵器，也将染上江东儿郎的鲜血。
寒风突然卷着雪粒扑进顾家老宅的门缝，烛火剧烈摇晃。顾家次子缩了缩脖子，将密信塞进细作怀里，压低声音道：“子时三刻，西城门换防时动手。“
细作点点头，身影很快消失在雪幕中。而此时的蒋钦还在城头来回奔走，四处支援，铠甲缝隙里的冰碴簌簌掉落，他浑然不觉，只死死盯着城下那排黑沉沉的投石机，却不知比投石机更致命的威胁，正蛰伏在身后的阴影里。
斥候营的加急密报在案几上摊开，秦超的字迹潦草却透着肃杀。
当“顾家欲作内应“几个朱砂大字撞入眼帘，刘琦内心狂喜。
他凝视着江东地形图上蜿蜒的长江水纹，烛火在青铜虎符上跳跃，将少年将军的眉眼映得冷峻如霜。“来人！“
随着虎符重重拍在案上，朱然裹挟着一股寒冽的夜风踏入帅帐。这个尚且年轻，却面色黧黑的将领还未及行礼，便听见掷地有声的命令：“领一千黑甲死士，取西城门备用弩机，待顾家旗号现，箭雨封死追兵退路！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朱然抱拳时，瞥见案上散落的火漆印——那是昨夜刚截获的顾家密信。
与此同时，更鼓声穿透夜幕。黄忠摩挲着手中的铁胎弓，箭囊里淬毒的狼牙箭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冲着城头之上接连射出数箭，逼的守城将士胆战心惊，不敢太过露头，为攻城将士争取了细微的登城空间。
太史慈将双戟插入泥地，目光扫过整装待发的陷阵营。当城头梆子声第三次响起，刘琦亲自点燃的狼烟冲天而起，太史慈断喝一声，道：“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