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问心劫火焚

青鸾的羽翼掠过云海时，叶清歌颈后的冰晶纹正在融化。萧云澈伏在她背上，丹田处的血洞结着薄霜，每呼吸一次都会震落细碎的冰碴。下方山脉突然传来钟鸣，青铜镜自发从她怀中升起，镜光指向云雾中若隐若现的万丈天阶——每级台阶都浮着具修士枯骨，最顶端的牌坊上“天枢“二字被雷火劈得焦黑。

“来者止步。“

鹤发童颜的老者凭空出现在第三百级台阶，手中竹杖挂着七盏青铜灯。叶清歌刚要开口，怀中的萧云澈突然抽搐，他心口的金色脉络正被黑气侵蚀，与青鸾翎羽上的魔纹产生共鸣。

“沧溟印已碎，噬心蛊入髓。“老者竹杖点地，枯骨台阶瞬间开满往生花，“登问心阶者，需断情绝爱。“

叶清歌将萧云澈安置在青鸾背上，神兽的尾羽立刻燃起护体金焰。她踏上第一级台阶时，脚下枯骨突然睁眼，空洞的眼窝里飘出熟悉的药香——是哑婆婆常煎的安神汤味道。

“你可知朱颜草要用心头血浇灌？“

月重霄的声音自上方传来。叶清歌抬头望去，第三百级台阶上的老者面容扭曲，竟化作大祭司的模样。她握紧青铜镜，镜面映出的却是萧云澈在星曜祭坛剜心的场景，鲜血滴入的药炉里，沸腾的正是她喝了十六年的汤药。

第二十级台阶燃起幽蓝鬼火。叶清歌的银发无风自动，眉心第三只眼不受控制地睁开。幻象中月重霄握着半面青铜镜走进冰室，冰棺里躺着与萧云澈容貌七分相似的男子，心口插着星曜皇族的龙纹匕首。

“哥哥，你选的好弟子...“月重霄抚摸着尸体脖颈的沧溟印，“很快就能复活你了。“

真实与虚妄在台阶上交织。叶清歌踏上第五十级时，脚踝的噬心蛊纹已爬至锁骨。青鸾突然发出预警的清啼，她回头看见萧云澈的左手正缓缓抬起，魔眼图腾中央睁开第三只瞳孔——与她在堕仙台觉醒的神目一模一样。

“小心身后！“

老者的提醒晚了一步。叶清歌侧身避开骨爪袭击，却发现偷袭者竟是自己的倒影。那黑影握着青铜镜残片，镜面映出她左眼的竖瞳：“你以为斩断的是谁的因果？“

问心阶突然翻转。叶清歌坠入虚空时抓住一盏青铜灯，灯芯爆开的火星化作记忆碎片：萧云澈幼年被按在祭坛，星曜国师将沧溟印烙在他脊骨；月重霄在冰棺前更换两个婴孩的襁褓；以及...哑婆婆用烫伤的右手在药柜底层藏起半块青铜镜。

“问心，问心，问的可是他人之心？“

叶清歌挥镜斩碎幻象，落地时已站在第九百级台阶。老者手中的七盏青铜灯尽数熄灭，牌坊上的焦痕剥落，露出底下血写的古篆：“情为劫火“。

萧云澈的咳嗽声从下方传来。叶清歌转身欲救，却发现青鸾被锁在玄铁笼中，魔化的萧云澈正徒手撕开神兽的羽翼。她额间神目剧痛，看清那不过是问心阶投射的心魔——真正的萧云澈仍在牌坊下昏迷，胸口插着半截青铜簪。

“选吧。“老者的声音忽远忽近，“斩情丝可得通天路，续前缘必遭噬心苦。“

青铜镜突然脱手飞向牌坊。叶清歌追着镜光跃过最后九级台阶，在触到“天枢“牌匾的刹那，浑身血液逆流。镜面映出她与萧云澈的前世：九霄之上的神将私放堕魔的凰女，被诸神罚入轮回井时，两人的发丝纠缠成解不开的结。

牌坊轰然倒塌。叶清歌抱住坠落的萧云澈，用后背承受砸下的横梁。沧溟印的碎片从她伤口溢出，与萧云澈的魔纹相融成金色枷锁。老者叹息着拂袖，废墟中升起白玉莲台，池水里浸泡的正是问心阶所有枯骨的头颅。

“他是你的劫。“老者划开萧云澈的眉心，取出血色结晶，“也是你的药。“

叶清歌吞下结晶的瞬间，天枢阁七十二峰同时震颤。噬心蛊魔纹收缩成朱砂痣落在她心口，萧云澈的魔眼图腾则化作金印沉入丹田。青鸾的哀鸣穿透云层，它被撕碎的羽翼间露出森森白骨——那骨头上竟刻着《太虚神诀》的残章。

“带他去照魂渊。“老者将竹杖化为木舟，“水底有你想要的答案。“

木舟行至潭心时，青铜镜突然沉入水中。叶清歌潜入寒潭，看到潭底立着九百面铜镜，每面都映着不同时空的自己。当她触到中央的青铜古镜时，镜中伸出布满鳞片的手，将她和萧云澈拽入镜内世界。

血月当空，黄沙万里。叶清歌在残破的城楼上看到熟悉的身影：月重霄正在与萧云澈容貌相同的男子对弈，棋盘上散落着青铜镜碎片。

“师兄，你当年替换两个孩子时，可想过今日？“执黑子的男子落下星曜皇族玉佩，“沧溟印与承影剑魄本是一体。“

叶清歌的第三只眼突然淌出血泪。她看清那男子正是青铜镜第一任主人，而城外厮杀的军队中，玄月与星曜的旗帜下站着面容相同的士兵——所有人都长着她与萧云澈的脸。

镜面开始崩裂。叶清歌抱着萧云澈跃出水面时，青鸾正与潭中跃出的骨龙撕咬。老者站在岸边，手中的竹杖已长出新叶：“现在你明白了？所谓噬心蛊，不过是轮回的倒影。“

萧云澈突然睁眼，瞳孔流转着星河。他抚上叶清歌心口的朱砂痣，指尖金光没入她经脉：“去九幽魔渊...那里有完整的...“

天枢阁的晨钟再次响起，掩盖了他最后的话语。叶清歌低头看向潭水倒影，发现自己与萧云澈的眉心同时浮现北斗星印——那是《太虚神诀》认主的标记。

青鸾衔着骨龙的眼珠落在她肩头。那枚血色珠子里，映出月重霄正在复活的冰棺男子，棺盖上赫然刻着：

“小心大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