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朕与郑卿一见如故
郑芝龙本以为自己这条件一提出来，徐光启和皇帝必会欣然答应，
甚至因为自己忠公体国，主动为朝廷承担购买军粮的举动给与嘉奖。
万万没想到，他的漂亮话还没有说完，
徐光启脸上已经黑的能滴下水来：
“郑将军好算计！卷烟之利一年何止百万？区区十几万石粮食就从圣上手中换走，是欺朝中无人乎？”
“后金入寇，本该是为国出力的时候。尔而不但不思报国，反倒欺瞒天子，意欲趁火打劫？”
“昔戚少保平倭，自筹粮草以固海疆；今尔坐拥千帆，反挟海利以胁君父，岂非忘本乎！”
郑芝龙人都懵了，这徐老头一个士大夫，怎么对商贾之事这么在行？
还好皇帝面上表情不变，对徐光启摆摆手笑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郑卿愿意为朕分忧转运粮草已是有心，岂能求全责备？”
对嘛，这才是天子的气度。
郑芝龙心中大乐，正要说几句奉承话拍拍天子马屁，顺便为自己辩解一下。
“既然如此，卷烟专卖之事便不劳郑卿费心。”
“关宁，锦州，山海关三镇粮草转运就照刚才所言，以运输粮草总量的三成作为运费。”
郑芝龙嘴巴张成一个圆形。
他怎么也没想到皇帝居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直接将自己从卷烟发财大业中踢了出去。
和卷烟巨大的潜在市场相比，多出这一成辽东粮草的运费算个屁啊！
“陛下，国家大事微臣自当效力。只是如今正值九月，闽海飓风无常。十船出海三船覆，若强令转运，恐未至辽东先填鱼腹！”
“若辽东关宁军果然急缺粮食，微臣海运恐无法及时送到……”
拿出卷烟这个赚钱利器之前，崇祯和郑芝龙谈从江浙福建购买粮食，自海路转运至辽东。
分歧之处一直都聚焦在运费应该是三成还是两成，这奸商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过半句对交付时间的担心。
此时突然来一句闽海飓风无常，傻子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如朕准你卷烟专卖之权……”
郑芝龙立刻“咚咚”磕头：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如此微臣手下那帮逐利之徒必不吝惜水手，拼死效力，粮船自当蔽海而来！”
“砰！”
徐光启气得拍案而起：
“好个厚颜无耻的逐利之徒！”
郑芝龙颇有几番唾面自干的风采，满面微笑厚着脸皮自辩：
“今臣以商贾之身，养水师三万、战舰千艘，岁剿红夷、护闽粤，此非利乎？”
说着又向崇祯下拜：
“臣确爱财，然所爱者非金银珠玉，乃铸炮之铜、养卒之米！若无南洋商路岁入百万，陛下此刻安坐龙庭，怕是要听那红夷大炮轰塌宫墙！”
连崇祯也不由暗暗赞叹一声“牛逼。”
这脸皮，真是活该你成功啊！
不过，
今天真是是开了眼，第一次见识什么叫要钱不要命了。
崇祯敛起笑容，“啪啪”拍了两下掌。
七八个身着蓝色军装的年轻人立刻从门口走了进来，
王大福，赵书海，赵疤脸等人尽在其中。
赵书海动作最快，一马当先冲到郑芝龙面前一把掀翻在地，
左臂屈肘环绕颈部，前臂紧贴其喉部，手掌扣住自身右臂肘关节将他牢牢制住：
“狗c的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和我们朱少将耍心眼子？”
“将军都答应了你三成运费，还贪得无厌要求提个没完。辽东的弟兄浴血奋战杀鞑子，你敢拖后腿看咱不几棍子把你个兔儿爷的屁股蛋子打得稀烂！”
郑芝龙本就被赵书海铁一样的手肘顶的不能呼吸，听到兔儿爷三个字更是面色涨红，嘴里发出一串“荷荷”的声音。
此时门口方向有人咳嗽一声：
“咳咳，赵班长，请按军令行事。”
赵书海听到这个声音如同老鼠见了猫，瞬间放开郑芝龙，
立正站好右手举过前额：
“是，卢少校。”
卢象升瞪了他一眼，走到崇祯面前行军礼：
“朱少将，应该如何处置郑芝龙？请指示。”
郑芝龙喘了几口大气，终于又能开口说话了。
他素来擅长察言观色，虽然被当众揭短面上有些挂不住，
但形势比人强，
这一帮大头兵各个膀大腰圆，好汉不能吃眼前亏啊。
“陛下，末将愿立军令状。二成运费，四十万石粮食，一定在半个月之内筹措完毕，送到宁远交孙阁老勘验完毕！”
先是咬死三成运费，少一分钱都不肯运；
听说有卷烟瞬间只要卷烟专卖权，愿意分文不取免费购买运输军粮；
刚才听说天子不让他参与卷烟生意，立刻变脸信誓旦旦强调海上有飓风，三成运费也不能保证按时送到；
现在又变成两成运费半个月内一定搞定四十万石粮食。
短短一刻钟之内，接连变脸四次。
崇祯都自愧不如，只能感叹不去演川剧简直是浪费了郑芝龙的天赋。
卢象升厌恶地看他一眼，向皇帝进言：
“朱少将，此二三其德之小人，唇吻所吐，片语可凭耶？”
崇祯当然知道郑芝龙是什么性子，
历史上清军入闽，这位老帅哥他儿子郑成功的劝告降清，结果被软禁北京，封同安侯以后，多次写信招降郑成功不成，最后耗光顺治的耐心还是被砍了脑袋。
要是郑成功现在有个十五六岁就好办了，
只可惜现在才是崇祯二年，郑成功不过是个四岁小孩，如果直接杀了郑芝龙，郑氏海盗集团只怕瞬间就要土崩瓦解，
郑芝豹，郑芝虎等人怕是从此从可以拉拢的对象，彻底站到大明的对立面各自当海盗去了。
“郑将军有平定红夷，守卫闽海之功，卢少校不得无礼。”
崇祯假意斥责卢象升一句，转向郑芝龙笑道：
“既然如此，便请郑将军亲笔写信给令弟，请其开船到天津港接受朕买粮之银，筹办好粮草之事。”
郑芝龙微微一愣：
“写信？”
崇祯理所当然点头道：
“朕与郑卿一见如故，还请在神机营校场多住几日，夙夜论兵谈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