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度化
“好！”
眼见秋生、文才做出承诺，周明不再迟疑，决定来一次强行超度。
他双掌合十，拇指内扣结成“太极印”，缓缓举过头顶，口中清朗念诵道家超度真言：“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升……”
咒语声如钟鸣般在净室内回荡，张大胆的虚影剧烈震颤，周身缠绕的黑气在咒文声中如沸水煮雪般消散。
他惊恐地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如同被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周明缓步靠近。
随着咒语推进，周明指尖凝出一道三寸长的青色符光，在空中画出复杂的‘往生符’，口中喝道：“敕令归位，速往幽冥！”
房间内的烛火突然全部熄灭，唯有周明周身散发的青芒愈发强盛。
太极印与往生符相互呼应，在空中形成一道虚幻的门户。
张大胆发出凄厉的惨叫，试图反抗却无力挣脱，虚影在青芒中不断扭曲缩小，最后化作一缕青烟被吸入门户之中。
......
“石师兄，是不是成了？”
由于超度方式和他平常所见的不太一样，在看着虚幻的门户慢慢缩小、最后消失不见后，文才有些疑惑的问道。
周明也有些拿捏不准。
这套存在于记忆之中的超度之法，连原主都没用过，他就更没可能用过了。
好在神道之法，只要身份到了，即便有些小毛病也无伤大雅。
“应该没问题。”周明想了想，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便沉声道：“张大胆怨气消了、魂也进去了，就算过程有点小波折，可结果总归是好的。”
按照正常程序，应该是张大胆安详无痛的散去怨气，心满意得的离去。
现在嘛，既然人活着要学会吃苦，想来做鬼也是一样，多吃点苦头有利于提高鬼生幸福度。
“我先把尸体搬回去，待会咱俩就去镇上。”秋生对着文才说道。
“行！”
秋生扛起尸体就往外走。
“你呢，石师兄，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文才在一旁问道。
“我嘛...”
周明看了看太阳。
此时是下午两三点钟的样子，摇头拒绝道：“晚上还有其他事要做，就不和你们一起了。”
为张大胆超度不过是恰逢其会。
从始至终，他来义庄的目的都是另一具尸身。
不过在秋生、文才走了之后，周明依旧没有动身。
一直等到了天黑。
他才将那具因烈火焚烧而亡的女尸带入了静室。
“聊聊吧？”周明看向女尸。
静...
尸体毫无反应。
周明也不气馁，又道：“你在这草席上，睡觉都不习惯吧？”
还是没反应。
“你也是枉死之人，可有未了的心愿？”
“以你的灵智，其实和生时没什么区别，现在你死了，可害死你的人还在逍遥快活，你就没点特殊的想法？”
“不想报仇，那想不想见一下亲人？”
“你岁数不大，家里的父母双亲应该还在世吧？”
“据说你是逃婚至此，多久没见过家人了，考虑一下，不遗憾吗？”
“再冒昧的问一句，就算你了无牵挂，那投胎转世呢，想不想下辈子寻个好人家？”
“觉得女人太苦，下辈子改做男人？”
瞬间。
静室内的温度降低了几分。
随后，温度恢复，又是一阵沉默。
就在周明以为，对方不会回应他时，草席上的女尸传来幽幽的话语声。
“你对我的态度，好像和下午的那个不一样啊...”
周明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对他来说，他不怕对方有想法，就怕对方跟块石头一样，万物皆空、无欲无求。
“下午的那个叫张大胆，我和两位师弟已经答应帮他抓捕凶手，可他偏要自己复仇。”
“你想想，一个怨魂，在几个道士面前说自己非杀人不可。”
“这合适吗？”
周明认真解释道：“这种事情，知道了却不去阻止，对我们受箓过的道士来说，也是会损阴德的！”
“如果我也想报仇，你不阻止？”
“阻止？不不不...”
面对洞悉了自己真实面目的女尸，周明丝毫不慌。
知道自己有求于她，说明她很聪明。而聪明人的另一特性，往往是理智。
做鬼也是一样，一个聪明且有理智的鬼，往往更好交流、交易。
“恰恰相反，如果你真想复仇，我非但不会阻止你，还会为你提供帮助。”
“虽然这么做会折损阴德，但不要紧，我下午刚超度了一个怨灵，往后再做上几件好事，也就弥补回来了。”
......
沉默，又见沉默。
就在周明以为，两人的谈判失败了之时，女尸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怎么证明、能帮我投胎成男儿？”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不一般。”周明想了一下，开口解释道：“我出身茅山，师父是即将继位茅山掌门一职的雷电法王石坚，不出意外的话，未来，我也会成为茅山的少掌门。”
“可能你作为新死之鬼，不太懂这个身份的含金量。”
“那我换个方式跟你说，如果我现在对外宣称，献上黄金万两，便能充当我的座下侍童，外界会有一大堆的人抢着上贡。”
“为什么，因为哪怕是我的侍童，在未来身死之后，都有成为阴差的机会。”
“以我的身份和地位，哪怕往地上吐口吐沫，那也是一颗钉。”
“所以现在机会摆在你眼前，不是我求你答应，而是你自己要想明白，你不答应，以后进了地府，想要投胎，不光要先排队，连能不能转世成人都两说！”
先是沉默。
片刻后，草席上的女尸传来一声幽怨的叹息：
“八年前，我与双亲踏上逃荒之路，一路饿殍遍野，树皮都被啃食殆尽。父母为保我活命，将仅有的口粮都留给我。他们死在途中，我却无力为他们寻一处安息之地，只能看着他们的尸体被野狗撕咬。”
“幸得王老爷收留，我才没饿死在荒郊野外。他给我安身之所，让我有饭吃，即便后来……”女鬼声音一顿，很快又恢复平静，“所以，我不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