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1章 还要更多
好呀,她终于问出来了。
他期待的问话,她终于问出来了。
星光的手很暖。
陆守道怔怔望着眼前这张凑近的脸,狼人少女的鼻尖还沾着夜光菇的荧光粉末,睫毛在营帐昏黄的灯下投出细碎的影子。
她眼底的担忧太干净,像北境终年不化的雪原上,突然出现一泓温泉。
真是漂亮的眼睛,陆守道想,这样漂亮的眼睛,如若能为他痛哭,一定会非常好看。
“老陆?”
星光歪头,有些不满。她觉得陆守道这么久不说话就是不想回答,而且大概率又要转移话题。
果然,陆守道开口:“星光,我跟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星光瞳孔微微放大,她再次生气,尾巴啪啪打在地上。
不满的情绪压抑在营帐内。上一次陆守道谈这件事,问她要不要去他准备的地方,星光小姐就很生气。现在转移话题就算了,居然还是转到这个话题上。
她深深呼吸,那双眸子死死地看着陆守道。
她讨厌这样。
讨厌陆守道说谎,讨厌陆守道骗她,讨厌陆守道说这种快要死一样的话。
如果陆守道是想让星光小姐慌的话,那他成功了。
不想吃就不想吃吗,她知道自己做的菜难吃,但至于用这种方法报复吗?
陆守道看着那双好看的眼睛已经晃动,像平静的水面泛起涟漪。他闻到她身上松针与岩盐的气息,还有那股独属于年轻狼族的、蓬勃的生命力。
少女的尾巴正在兽皮地毯上焦躁地拍打,每一声脆响都像是往他心湖里投掷石子。
他故意让沉默多蔓延了几个心跳的时间,直到看见她鼻翼微微翕动,才缓缓开口:“星光,相信我,那里真的很好,有……”
“啪!”
狼尾狠狠扫倒了旁边的铜灯,光影晃动间,他看见少女的犬齿若隐若现,呼吸声变得又急又重。
此刻营帐里的空气仿佛凝成蜂蜜,每一次呼吸都粘稠得让人心慌。
星光突然按住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总被他当作孩子的姑娘,早就能轻易将他按倒在兽皮榻上。
“陆守道。”她第一次完整叫出他的名字,每个音节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你为什么要转移话题,为什么有话不能直说,是我做错什么了吗,让你总是说这样的话?”
狼人少女的体温透过衣料灼烧着他的皮肤。陆守道望着她剧烈颤动的瞳孔,心里突然低低笑出声来。
悲剧的前兆像冬夜里的第一片雪,还未真正降临,便已让他浑身战栗。
仅仅是这样的预感——她终将离他而去,终将因他而受伤,终将在某一天用那双漂亮的眼睛憎恨地望向他——就让他兴奋得指尖发麻,仿佛饮下烈酒,血液里翻涌着灼热的刺痛。
他痴迷于这种近乎自毁的快感,就像故意踩碎初冬湖面的薄冰,明知下一步便是坠入刺骨寒潭,却仍忍不住踏上去,听着脚下裂纹蔓延的细响,享受着濒临崩溃的刹那欢愉。
可此刻,他还必须演完这场戏。
他偏过头,避开她灼人的视线,仿佛这样就能躲开她眼底翻涌的失望。
喉结滚动,他咽下的不止是唾液,还有某种更为苦涩的东西——像是锈铁,像是未愈的旧伤渗出的血,像是他永远无法宣之于口的真实心意。
“你总是要学会自己一个人生活的。”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怕惊醒什么,却又刻意维持着一种残忍的平静,仿佛这句话不过是一句无关痛痒的劝诫,而非一场蓄谋已久的告别。
星光小姐的目光颤抖了。
她定定地望着他,瞳孔紧缩,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他的模样。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尾巴僵硬地垂在身后,连耳尖都绷得笔直。
“一个人……一个人……”她喃喃重复着,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又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某种即将碎裂的颤音,“原来你是想这样吗……”
她猛地站起身,阴影笼罩下来,遮住了她的脸。
破碎的灯光只照亮她紧绷的下颌,和那一瞬间咬紧的牙关。
“好,我知道了。”她的声音冷得像雪原上的风,可尾音却泄露了一丝哽咽。
下一秒,她转身冲了出去,掀起的帐帘灌进刺骨的夜风。
陆守道怔怔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恍惚间,似乎看见几滴晶莹的东西坠落在地,在火光映照下闪烁一瞬,随即湮灭,像从未存在过。
“陆守道,以后,我再也不给你做菜了!”她的喊声从远处传来,带着哭腔,像是一把钝刀,缓慢地、反复地割着他的心脏。
他听着她的脚步声远去,终于缓缓闭上眼,嘴角却勾起一抹近乎病态的微笑。
他缓缓起身,衣袍在烛火中拖出一道暗影,像夜行兽掠过月光。他掏出那本笔记本,掏出笔,在【最后的时光和星光相处】这一行字迹上悬停片刻,墨水滴落、晕开,像朵小小的黑玫瑰在纸面绽放。
勾画的动作很慢,仿佛笔尖有千钧重,又仿佛在享受这种近乎仪式的自我凌迟。
“为何......要这么做?”
系统现身,疑惑地看着陆守道。
“我感觉到了。”系统的声线泛起数据流特有的波纹,“就在方才3.72秒内,你的皮质醇水平上升了28%......心率变异率显示......”
“说人话。”陆守道轻笑,喉结上的阴影随着烛火晃动。
“你在难过。”系统的虚影突然逼近,光影交错间竟显出几分人性化的痛惜,“你的海马体在疯狂调取与星光相关的记忆片段......你的杏仁核......”
“停。”他抬手打断。
空气安静得近乎诡异,系统检测到某种复杂的神经递质混合物正在他大脑中爆炸,多巴胺与血清素诡异地交织着,像烈酒混入苦艾,欢愉的火焰里裹着悲伤的灰烬。
“要这么做......一定要寻找一个理由吗?”
他忽然深深吸气,胸腔扩张到极限,好似要把营帐内所有残留的,属于星光的气息都锁进肺里。
餍足的神情在脸上蔓延开来,像滴入清水的墨,那种病态的满足感牢牢地记录在系统心里。
他伸手,拿起星光为他调制的特殊饮料。
“喝前摇一摇~烦恼全消消~”
他捏着嗓子学少女欢快的语调,尾音却像折断的冰棱般陡然下沉,仰头饮尽的动作像在进行某种献祭。
“你看过飞蛾扑火吗?”他突然开口,舌尖舔过杯沿残留的异味,“或者......暴雨前的蚂蚁?”
杯底与桌面相碰的声响,像给某个故事画上休止符。
“有些人嗜甜如命;有些人无辣不欢。”陆守道笑起来,瞳孔里跳动着烛火也照不亮的幽暗,“而我啊......”他指尖轻轻抚过杯沿的齿痕,“光是看着美好事物因我破碎的样子......”
“就能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