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1章 杏雨梨云 九
第21章 杏雨梨云 九
一瞬间,我情绪翻涌,惊异的久久没有出声。
既然殷行郾恨毒了云氏,何苦又向皇上求娶我?
难道是他要报复云氏,故意而为,好日后拿我与孩儿开刀解恨?一盘棋下的这样早,如果是这样,那这个人,未免也太深不可测了些吧。
殷承昀没有注意到我的异常:“那年,他九死一生平叛奉南省的乱党,归来后,按照大琰国律,应赏赐他开府治事之权,并晋新建伯,获铁券丹书,他却拒绝了这番封赏,只提了一个请求,就是让皇上给你们赐婚。”
“说来也巧,那日我正陪父皇宴请使臣,他来求见,这人极少单独面见父皇,二十几年前那场争斗,我虽不知全貌,母后从不准别人提起,但陵阳王与皇家有隔阂,我是心知肚明的,他向来信守父皇的命令。去奉南省平叛乱党,其实,是父皇期望他死在战乱中。”殷承昀苦笑一下,“没想到,他仅凭借三万人的兵力,对抗乱党十几万人,被围困30日后,仍突围出来,直取了乱党的老巢。”
“比起赏赐他权力,父皇更愿意赏赐给他一个女人,所以痛快的答允了他的请求。”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殷行郾,真是个奇才,或许他是天命所归吧,非人力能阻。我曾向父皇提议重用他,为他父亲平反,消解两家的冤仇,但父皇严厉斥责了我,这也是父皇到如今也不太喜欢我的原因之一。”
我指尖无力的垂在茶盏边:“承昀哥哥,你现在告诉我这些,对我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他温和的笑笑:“我本以为,他大费周章求娶你,日后自会好好珍惜,没想到,短短三年,你们二人就劳燕分飞,听说是因为他的外室?但我总觉得,他不像是滥情的人,许是我看错人了吧。”
我无声落泪,以为自己想起殷行郾早已无丝毫波澜,内心翻涌的复杂情绪还是忍不住漫溢出来。
临别,三皇子送我一方他亲自刻制的印章,顶端是一块鸽血红宝石,印章上书几个字:“日新又新,春复归”。
这正合了我的境遇,我重获了新生,代价也如这宝石一样鲜红。
料理完姑母的丧失,已是七日之后,我遣散了大部分府中的下人,给足了他们盘缠与钱财,他们为云府奉献多年,不管是真心或是假意,都不该被云氏与殷行郾之间的世仇所牵连。
还有少半的人,包括徐嬷嬷和管家,说什么也不愿走,如今世道荒乱,他们不愿流离在外,早已把云府当成了最大的依靠,对这些人,我只好日后再想办法。
跟徐嬷嬷交代一番后,我带着星阑急匆匆赶回了般若寺,与刚出生的孩儿,已经七八日未见,实在焦急。
刚踏进寺中居所的院门,便听到景昭的哭声传来,我急忙奔至屋内。
还好,他只是饿了,嬷嬷和妇人正在给他喂羊乳。
妇人姓何,并不知晓我的真实身份,只当我是私自生下孩子的哪家官宦小姐,给足了钱财,也从不多话。
见我来了,嬷嬷忙道:“小姐,这几日小公子都很乖,今天不知怎么了,从早上就断断续续的哭闹不止,原来是知道小姐要回来了,真是母子连心啊。”
我抱起景昭轻轻拍哄着,掀开衣襟喂奶,七日过去,奶水少了些许,但他还是拱在我怀中,使劲吮吸着,慢慢安静下来。
陆熠通过寺中小师父捎来一封密信,夹在小师父每日送来的斋饭托盘中,信很短,只有寥寥几句:
“翩翩:
近日军务繁忙,恐难如常至你处相唔,今有一要事相告,两月后,圣上恐有命旨召云伯父回朝,卿当密传家书,劝之婉辞或路程中寻由耽误,万勿应召回京。望卿稍安勿躁,静候佳音,待诸事安排妥当,自当践约携卿远走高飞。
陆熠 亲笔”
陆熠想带我走,我不怀疑他的真心,只是,他可能不太了解殷行郾,殷行郾不会那么容易就放过我与父亲。
而且他让我阻止父亲回京,算算日子,应该就是上一世殷行郾起兵后,皇上召父亲带兵回来护驾的时候,父亲确实不能回来,回来护驾会死在那场战乱中,但此刻我的话,即便能传到边关,父亲也不一定能听取,该怎么办呢?
放下信,我心中忽然有了主意,叫来星阑,她得去一趟将军府找陆熠,带信去风险太大了,只能由星阑带去口信。
我在她耳边叮嘱一番,星阑睁大眼睛:“小姐,即便日后状况如你说的那样,可这样可行吗?未免太过剑走偏锋,万一…”
“没有其他办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到时逃是逃不掉的,不如就在天下人面前,真真切切的要他一个承诺。”
星阑虽不太明白,但看着我坚决的神色,还是称是。
嬷嬷走过来:“小姐,自你生产后,春日里风大,我们从未带小公子走出屋门,一是怕他受风寒,二是…这寺中毕竟还是人多眼杂,从前还好,现在小公子出生后,时常哭闹,我怕有人传出去,这寺中多了一个婴儿,在外人看来未免也太过蹊跷了。”
我点点头:“这一点我生产前已经想到了,料理完姑母的丧事后,我已在城中的巷子里,找到一处隐蔽的院落并盘了下来,这几日,你们就迁去那里吧,云生方丈已经收留我们多日了,如今景昭出生,也不方便再打扰他们了,否则会连累到般若寺。”
嬷嬷回屋收拾东西,妇人正抱着景昭哄睡,这空挡,我叫来星阑:“事不宜迟,你下山去一趟陆将军府,陆熠认识你,一定会接见的,我刚才与你讲的,你务必亲口告诉他,不可让旁人知晓。”
星阑抵达陆熠的将军府时,已是傍晚时分,她轻轻叩门,一会,一个婆子出来打开院门:“你是谁?你找哪位?”
星阑道:“我找陆熠将军,请您通传一声,星阑有要事求见。”
婆子上下打量她一番,带着狐疑的神色:“你等一等。”说罢砰的一声又将门关上了。
星阑等在院外,现今局势混乱,人人自危,陆熠作为中郎将,又是殷行郾的人,从他府中家仆的态度来看,平日里府中上下必定也是小心谨慎行事。
过了一会,院门再次打开,来人却不是陆熠,而是一位年长的夫人,身侧有一丫鬟搀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