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唐霸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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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大势已去

“大帅!西城确实有数千敌军冲出,好在末将率军及时赶到,他们刚接近大营便被我精骑堵截,而今死伤大半逃回城中了。我军粮草辎重尽皆无虞,只是烧毁了几座营帐。”

李昭听罢长吁一口气,点头沉声道:“那也便是说,此人所言非虚。可以信任不是么?”

周继虽不情愿,却也只得点头承认。

李昭转头看向邹全义道:“你父子二人已立大功,做得很好。邹将军,你即刻回去禀报你父,三更之时,举火为号,打开南门,迎我大军入城。”

“但需切记,倘若你父子使诈,城破之后,本帅必将你父子亲族屠戮干净,男女老少统统不留!若是你们诚心助我破城,则荣华富贵享受不尽,领镇楚州更不在话下。”

邹全义赶忙大声应道:“大帅放心!我父子乃诚心归顺,绝无二心。小人这便回城禀报,还请定远大军做好准备,我们先放吊桥以做试探,若是不被发觉,便径开内城南门。希望到了明日,楚州已在大帅手中了。”

李昭点头道:“最好如此。”

邹全义又是恭敬俯身行礼,而后李昭命亲军送他离开。

待他走后,李昭笑着向刘循说道:“不愧是本帅的掌书记,果然智略过人呐!攻城首在攻心,诚如是也。刘循,若破楚州,你是头功!”

“多谢大帅夸赞!”

刘循坦然道:“这回下官乃是侥幸得之,若无大帅信重,此计焉能成功?功劳倒是其次,顺利攻破楚州才是正经。”

“周指挥使、张指挥使。”

却见刘循又朝周继和张彦卿认真一礼:“在下区区计策不过只是为战事添砖加瓦,破城到底还需全军将士合力杀敌,邹氏父子一旦开城,我军大举掩杀而入方能奠定胜局、免生变故。故而大事还得仰仗二位将军,还望不计前嫌,共为大帅夺下楚州!”

张彦卿红着脸道:“什么不计前嫌,为大帅杀敌乃是本分!需要你在此说——”

“彦卿!”

竟是周继出言打断,只见其破天荒地回了刘循一礼,肃声道:“此番掌书记运筹帷幄之中,计策着实高明,但我定远军将沙场儿郎又岂会输你一筹?必为大帅拿下此城!掌书记只管好生歇息,明日我且在楚州屯营府里等你。”

说罢周继昂首离去,而在后头观望不语的李昭与张轶相视一笑,而后齐齐返回帐中。

……

残月西沉,楚州屯营府中,满身狼藉、极为烦闷的郑昭业刚刚卸下盔甲,拖着疲惫的身体坐在大堂之中吃茶。

从弟郑方铭亦陪同在旁,只是粗壮的手臂上还绑着厚厚的裹帘,上头渗着新鲜的血迹。

“铭弟伤势如何?可还严重?”郑昭业关切问道。

“无妨。”郑方铭摇头道:“兄长毋需忧我,只被箭支擦破了些皮肉。兄长,今夜我等袭营不成,已然暴露了底细,想来明日叛军定然大举来袭,必是一场恶战!兄长不如早些歇息,你已经多日未曾安寝了。”

郑昭业看着弟弟坚毅的脸庞,心中发酸。

需知郑方铭可是自十六岁起,便投入军中跟随自己,虽说这些年来有点年少莽撞,但可谓忠心耿耿敢打敢拼。

就说适才出城的一战,几支冷箭冲郑昭业侧面射来,却是郑方铭举斧挡住,而后被一箭射中了手臂。若无这一挡,郑昭业怕是已被洞穿脖颈了。

“为兄不打紧,你有伤在身才应好生休养,我再吃几口茶便去巡防。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掉以轻心。”

“唉!可恨叛军狡猾,今夜若能成功袭烧其粮草大营,他们便不得不退兵。怎奈天不助我啊!竟然被他们发觉了,还损失了两千兵士,真是气煞我也!”

郑昭业忍不住拍着大腿叹息,不久前的战斗着实窝囊,自己带着人悄悄出了西城,前脚刚摸到叛军大营外围,后脚便遭箭雨突袭,当场被射杀多人,而后更是有数千敌骑冲杀而来,场面实在凶险!

若不是他果断下令撤退,将士们又拼命阻拦攻杀,此行定然身死城外,想想都有些后怕。

“兄长莫要苦恼,胜败乃兵家常事。想叛军只举一镇之力便敢逆天而行,早晚必败!楚州城高墙深,物资丰厚,又有兄长这等智勇双全的人来驻守,叛军休想夺我楚州!”郑方铭安慰道。

郑昭业点点头,叹息一声。

“不过,今夜之事却是有些奇怪。兄长,我怎么觉得,叛军似乎早知道我们要出城袭营一般,竟有准备。偏偏叛军粮草后营怎有那么多的弓箭手?甚至还有精骑埋伏?真是令人费解。”郑方铭皱眉说道。

闻言,郑昭业心中一惊,此话正说中了他心中隐忧之处。

回城之后,他也一直觉得事有蹊跷,而现在郑方铭也有这样的感觉,那便不是自己多疑了。

“你的意思是?”郑昭业压低了声音道:“我楚州城中出了叛贼,有人通风报信所致?”

郑方铭摇头道:“我不敢妄言。这种事也不能乱猜,当此紧要之时,胡乱猜疑会影响将士们的士气。”

郑昭业皱眉沉思片刻,又低声道:“但今夜之事着实蹊跷。眼下楚州被围,人心浮动,有些人心有异志暗中通敌倒也有可能。”

“总之,我等不可掉以轻心。我现在立即去城头巡视一番,方能安心。你且歇息去,先养养伤。”

郑昭业站起身来,迈步朝外走。郑方铭心中焦急,还是捂着手臂跟在身后:“兄长,我跟你去便是,这点伤算不得什么。有我护着兄长,必无闪失。”

郑昭业看了他一眼,并没说什么。

兄弟二人一路出了府门,即刻召集数十亲兵,上马飞驰前往南城门。

南面是叛军主攻的方向,郑昭业打算先去南门瞧瞧,而后再往其他三门巡视。

沿着中轴主街驰骋了片刻,眼看便要抵达内城南门的时候,郑昭业忽然发觉有些不对劲,常年身为军将的敏锐让他似乎感受到夜风之中有一丝不详的气息。

“止步!”郑昭业旋即摆手勒马,众人齐齐停了下来,侧耳听着动静。

但周围似乎安静得太过分,而前方数百步外的南门处亦是黑乎乎的,一点光亮也没有,一切景象都是显得那么诡异。

就在此刻,前方忽然传来了“轰隆”一声巨响!

郑昭业一愣,立刻意识到是吊桥落地之声,那是再熟悉不过的声响。

紧接着,城墙上方竟有几只火把亮起,左右摇晃起来。

“不好!”郑昭业瞠目发愣片刻,猛然大叫:“有人开了城门引敌进城了!”

黑暗之中,随着楚州内城南门的开启,周继、张彦卿率领兵马长驱直入,数千定远精骑一股脑涌入楚州城中,激烈的喊杀声骤然打破寂静的深夜,守城的兵士皆惊惶呼叫,瞬间乱作一团。

随着周继等人率军成功占领南城门,身为主帅的李昭亦亲自披甲策马上阵,率领亲军衙大举掩杀进城。

很快,攻势凶猛的定远军便如潮水一般,沿着楚州主街开始四处朝城中各处蔓延,开始沿着街市进行清理巷战。

定远军次第推进,互相掩护照应,一条街一条街地从南城往北推进。城中百姓家家户户闭门熄灯,躲在家中闭目祈祷,听着外边街道上的厮杀声瑟瑟发抖。

而郑昭业纵使发现了有人迎敌进城,但显然为时已晚。而今城里的守备力量也是极为薄弱,最为精锐的雄武军今夜过后只余四百余人,本地州兵更是不足两千。

至于郭廷谓手中的六千水军,也因这几日的鏖战伤亡了两千余,今夜袭营失败又损一千多。

水军兵士上岸离船与定远军鏖战,本就是吃力不讨好之事,眼见麾下大量减员,万分纠结的郭廷谓终以保存凌波军实力为名,已率人自北城而出,回归山阳湾驻守观望。

孤立无援的郑昭业大感绝望,也只来得及当机立断,即刻下令所有兵马全部撤回,欲紧闭屯营府拒守。但事实上,他麾下的那些残兵也并不能全部及时撤回。

由于定远骑兵突进的速度实在太快,很快便将城中各处要道占领。仓促之间,只有两百余雄武军士及数十郑昭业的亲兵,得以撤回屯营府中。

而剩下的那些州兵,外加早先大量动员起来的守城百姓,尽皆死的死降的降,显然大势已去。

次日拂晓,李昭亲自下令,定远军发动了凶猛的最后一攻。

楚州屯营府毕竟只是一座较为坚固的府邸,并非城池。院墙低矮几无阻挡,再加上物资兵力的极度匮乏,败局早已无可挽回。

但郑昭业还是咬牙苦撑,带着剩下的两三百人死守府中,甚至还奇迹般地打退了定远军两轮进攻。

负伤在身的郑方铭更是单手持斧,如门神般守于府前死战不退,直到浑身插满羽箭,瞪目倒地气绝身亡。

南唐保大元年九月初十,李昭率领定远军全面攻克楚州城。

雄武右厢都虞侯、楚州屯营使郑昭业战至身边仅剩二十余人。

在目睹了从弟郑方铭战死、老母爱妻双双跳井的惨状之后,万念俱灰的郑昭业拔剑自刎,终究践行了他马革裹尸、忠君报国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