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尽管每次碰面大迟是都开车过来，而且他也建议自己能够开车跟着奔驰车走，大不了把地址发过来，自己使用GPS导航，也不会丢了，但是杰西卡还是坚持要大迟坐自己的车去看房。这天看到的第一套房子中规中矩。双车库，大门厅旁边就是上楼的楼梯。当然从车库也可以经过洗衣房进入房子。厨房直接连通早餐厅和正餐厅。正餐厅则通向客厅。原先的起居室被改造成了家庭影院，只有保留下来的壁炉，能让人猜到它原来的用途。地下室面积很大，分成了好几个不同的房间，除了一个被改造成健身房，其它的都已经装修完毕，可以住人，也可以做储藏室。不过楼上三间卧室，两个洗手间，就是养了孩子，父母亲再搬过来一起住都已经足够。大迟觉得住这么大的面积有点太奢侈了。如果说一定要挑出什么毛病，那就是大门上方的大玻璃。说实话，这种大玻璃的设计保证了门厅的采光，让这被楼梯环绕了一多半形成的近似天井般的入户空间里非常亮堂。大迟担忧却正是这玻璃的保温效果。杰西卡介绍说这都是双层中空的钢化玻璃，不用担心。其实大迟担心的不是冬天太冷，而是夏天太热。这么大片的玻璃，太阳光照进来整个门厅就变成了温室，离开了空调怕是人都没法待。而且玻璃的位置这么高，既不方便开窗户，也不方便挂窗帘，哪怕是以后有了其它的装修方案都不好改。

第二套房虽然小一些，但也是很不错的格局，进门的客厅足够宽敞，开敞式的厨房和餐厅连为一体。楼上两个房间都有独立的洗手间，最让人惊奇的是房子因为建在一个斜坡上，从正门看是两层，但是从地下室的门出来直接是后院。也就是说地下室其实是半埋的，一楼修建的露台正好是地下室出门的雨棚。从后院看去房子是三层。这种能进入后院的步入式的地下室因为是半埋，敞开的这一面可以开建比较大的窗户，所以采光也很好。房主把地下室的其中一间改造成书房。这种巧妙的格局一下子打动了大迟，让他不由在心里称赞设计者独具匠心。还有一点打动大迟的是通往地下室的楼梯，楼梯扶手本来是安装在一面隔墙上，为了让楼梯空间不至于黑暗逼仄，隔墙上开了一个洞用于采光。而这个洞被巧妙地做成了心形，而不是窗户一样的矩形或者沿着楼梯自然形成三角形。杰西卡告诉大迟，房子的主人是一对新婚夫妇，因为新添了小孩，所以打算将现在的这套房子卖掉了去买更大的房子。由于房子刚装修不久，几乎都是崭新的，所以房子的报价也不低。何况夫妻俩也期望这套房子能够卖出好价钱来去买下一套房子。大迟看了一下房子的最初报价，价格的确是太高，买了房之后估计要过一段紧日子。但是他真的很喜欢，看过这么多套房子，只有为这一套动心。特别是楼梯那个心形造型的开洞设计，他觉得林允芝也一定会非常喜欢。于是他告诉杰西卡，自己确定就是这套房子了。杰西卡也很欣慰自己的客户能够在几次看房之后终于选定下来。房主的开价虽然高出这个地块卖房成交的平均价格，大迟和杰西卡为了保险起见商定再加上两万元作为买方的报价。杰西卡凭借自己的经验判断这样的报价应该能顺利进入第一轮。

第二天一早，大迟收到杰西卡电话：“不好意思啊，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看中的那套房子没有了。”

“没有了？我们不是准备了报价吗？难道有人出了比我们高得多的报价直接把房子买下了？”

“不是，是房主的父母和他们商议了一下，决定由父母资助一部分钱作为首付去买大房子，这套房子他们继续保留，不卖了。”

原来如此，真是可惜，大迟既懊恼又遗憾。

“那我们怎么办？”大迟失望地问。

“我也是觉得非常遗憾。那套房子在我看来也很不错，昨天看房回来后我就在准备报价文件，可惜房子不再出售了。”杰西卡惋惜地说，“我们下次再看看其它的房源吧。”

随后的一周，杰西卡带着大迟去看了几处房产，地点都是在奥罗拉，在大多伦多地区的北面，那是沿着列治文山向北新发展起来的地块。他们开车经由404公路向北，一路上交通倒也顺畅。沿途可见大片的农场，牧场和树林。碧绿的原野上，各式盛开的野花被温暖的阳光浸染得格外鲜艳，在蓝天衬托下分外耀眼。然而这样的风景大迟却没有太多心情去关注。这几处房产都不怎么合他的心意。一个是周边配套设施不够完善，毕竟是新开发的楼盘，周围看不到有什么商业设施。房子街道两边新栽的树还不到碗口粗细，树荫还不够遮蔽旁边的人行道。当然，随着入住的人越来越多，这些情况都会逐渐改善，只是需要时间。另外一个是这些房子基本上都是英式风格，四周开了太多的小格子窗。虽然照顾了室内采光，但是给布置家具提出了难题。一般四尺或者五尺的衣柜就要挡住窗子了，储物只能利用现有的衣帽隔间。难道这样的房子只能配箱子这样低矮的家具吗？总之，这是大迟无法欣赏的风格。

大迟这里看房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林允芝那里申请读硕士也遭遇折戟。她已经无法在多伦多大学去读自己心心念的硕士专业，主要原因是相关专业课的成绩不够理想。林允芝找学校的老师和同学咨询，得知类似的硕士专业还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同在多伦多市的约克大学，另一个是在魁北克省的麦吉尔大学。林允芝为这两个选择犯难了，她找大迟来商量，听听大迟的意见。大迟也为林允芝感到遗憾，毕竟在多伦多大学读硕士是她一直的梦想。她为此付出了许多，在别人都去寻找工作机会的时候自己反而去选修新的课程，更别说放弃了自己的娱乐时间。遗憾过后，他要帮林允芝做出选择。

“选择麦吉尔大学吧！”经过一番思考过后大迟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我原以为你会反对的。”

“怎么会呢？你难道不喜欢它吗？”

“你为什么建议我选择麦吉尔大学呢？”

“约克大学虽然也是不错，但是学校的名气一般，只是在安省本地比较被认可。相对而言，麦吉尔大学名气更大，它是魁北克省首数的高等学府，在加拿大的排名也更靠前。能在知名的院校里求学，比在不知名的学校里收获更大。再说了，你去那里可以顺便学学法语。对于今后的职业生涯也是有帮助的。”

“可是它在魁北克省，蒙特利尔距离这里很远。”

“魁北克省不是就在安大略旁边吗？蒙特利尔距离多伦多也不是很远。等到毕业拿到学位的时候，麦吉尔大学的硕士在安大略省也同样认可，而且比约克大学更有含金量。这样明智的选择，我怎么会反对呢？”大迟心想，读硕士也就是几年时间，距离远也是暂时的。自己有耐心等林允芝毕业再回到多伦多。林允芝看上去很认同自己的观点，或许她早就有这个选择，只是要自己再进一步确认罢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个人在这么重要的抉择面前有共识。将来面对可能的危机，两人的共识非常重要，是战胜未知困难和不确定性挑战的基本条件。另外，这么重要的事情林允芝能够来听取自己的意见而不是去询问父母，这让大迟感到自己的地位不一般，他甚至为此有些感动。大迟曾经有过念头提醒林允芝去问问她父母的意见，但是他没有开口。家长正是他目前和林允芝交往的最大障碍，能不提及尽量不提及。现在自己和林允芝的交往都是背着他们，属于地下状态，傻子才会节外生枝，自毁前途。

再接下来的一周，杰西卡在大迟的预算范围内又安排参观了几套联排镇屋。这几处房产设计都比较类似，仿佛是同一个班级同学们上交的作业。房子都是标准构型，入门就是狭窄的走廊，另外一半，或左或右，是供人上下的楼梯。再往里走是厨房和餐厅。后院一律是细长的一条，和邻居之间用木围栏隔开。楼上是卧室，也是靠着楼梯和走道逐个排列，像极了办公室的格子间。如果不考虑因为楼梯造成的低得房率，这样的房子住人当然可以。但是这样的建筑没有生命，就像是鸽子笼，鸡舍，缺乏人文的气息。大迟上班的时候在逼仄的格子间里，下班后回家不想也待在一样充满工业标准化气息的房间里。何况这样的房子都或多或少需要缴纳共管的物业费用。

第四处房子，上车之前杰西卡小心翼翼地告诉大迟，这地段的房子年龄有些老。二战后加拿大迎来退伍士兵潮，这里的房子就是那时候建起来安置这批人的。当然老房子有老房子的好处，一个是那时候土地规范宽松，每栋房子的占地都比较大，房子之间也比较宽松，不像现在的开发商把房子都盖得细长，而且房子安排得非常密集。另外一个是当时用的木料比现在要好，现在盖房子大量使用胶合板和密度板替代原本使用的板材。大迟知道木头建的房子通常来说维持百年不成问题，所以没有显露什么担心。挑房子选择地段，多伦多市内太贵，世嘉堡太乱，密西沙加太远，这处房子所在是多伦多正北面的列治文山。大迟想起自己曾经带林允芝去列治文山的教堂看风景，从高处眺望鳞次栉比的街道，有点像蒙特利尔的皇室山上俯瞰看城市。大迟相信她会喜欢的，于是他对杰西卡说：“老房子没有关系，去看看好了”。

房子虽然老，但是房屋的主人显然是精心整饬过。窗户已经更新现在流行的大玻璃塑钢窗。房间里面的装修更是丝毫不缺乏现代气息，开敞式厨房，连为一体的餐厅和客厅。特别是充分利用了所有可能的空间打造好各种橱柜，且不说每个房间内的衣帽隔间，床头的橱柜，就连楼梯的三角形空间都得以充分利用。大迟用手敲敲墙壁，柱子，横梁和隔断，听声音就知道是用了什么材料。该受力的地方都很坚固。大迟很满意。地下室也已经做了装修，虽然铺设的复合地板很普通，没有什么档次，但是热水器和取暖炉被单独隔开做成锅炉房。其余的空间很宽敞，放张桌子打乒乓球是没有问题的。

大迟思忖着中介就是从房屋成交金额提取百分之几的手续费，一年十几单生意平均下来每个月也就是做一两单。也就是说带你看房的时间差不多一个月到两个月，时间太长，成本不合算。杰西卡这些日子带着自己四处看房，算起来也差不多两个月。再说自己也看过不下20处房子，好房子自然不便宜，大迟贷款下来能够支付的房子大体情况也就是这样，再看下去也差不多。于是大迟告诉杰西卡说自己觉得这套房不错，而且房主开出的价格不算高，可以下单。杰西卡查询过周边房子最近的市场成交价格，这所房子的报价的确偏低，不过她提醒大迟，通常这种低价上市的策略是为了招徕更多人关注，形成竞价，最后成交价格往往水涨船高。她告诉大迟，竞价通常有两轮，当然也有个别的案例会进入第三轮。不过这房子既然是标了低价上市，稍微加价一些报上去，怎么都能够进入第一轮。

次日，杰西卡电话给大迟，提交的报价如期进入第一轮，接下来就是看竞价交易了。日期是下一个周四，地点是房子现场。因为交易时间是晚上，所以不需要大迟请假。周四依旧是乘坐杰西卡的车，开车到房前看到很多辆车停靠在马路两边。杰西卡没有下车，而是拨通了卖房经纪的电话，确认了自己已经到达。接着她取出提前打印好的文件给大迟看。大迟确认了报价金额，然后逐个关键地方签字。杰西卡拿了文件下车进入房子，不一会儿就走了出来。大迟看到外面陆续又有几辆车开过来停靠在路边，有人下车进入房子，估计也是来参加竞标的买房人。两人在车内坐着等了一会，杰西卡忽然叫大迟系好安全带，然后发动汽车离开。大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杰西卡开出去很远，直到确认从房子那边看不见自己了，才在一个没人的路口处停车。杰西卡说现在太多人竞价了，自己提前开车走，仅仅是做个样子，给其余的人一些心里暗示。这个技巧有用么？买房的人是否受影响不知道，但至少对于卖房经纪那里是没有用的，因为无论留在现场还是离开，自己收到的出价信息早已一目了然。

两人坐在车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忽然杰西卡的手机响了，她听完电话，告诉大迟：“恭喜，我们可以进入第二轮竞标了。”报价竞争激烈吗？接下来有几家在竞价？大迟问杰西卡能不能打听到价格，杰西卡说不能透漏价格，建议说：“你看我们再加价三千，三千五百？”大迟同意加价三千，但是杰西卡没有动手改，而是拿着笔继续问大迟：“要不要再加五百？”大迟说：“买房子这么大的事情，应该不在乎这五百的差别。”他看到经纪迟迟没有动手，心想经纪估计是期望更保险些，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于是他点头同意：“就听你的建议吧，不过我觉得加这五百没必要。”杰西卡这才拿笔修改好金额，然后让大迟在旁边签字，自己重新开车回到房子那里。大迟看到原先停靠在马路旁边的车子已经少了很多，等到杰西卡下车再次进入房子，他数了数，估计还剩下六家在竞标。另外有两辆车虽然也停靠在路边，但是很普通的品牌，算不上好车，不像是参与竞标的，所以没有算。杰西卡回来后，两人继续在车里等。时间过得很漫长，已经快半夜，终于杰西卡的电话再次响起，她接听后很激动，兴奋地告诉大迟：“恭喜你竞价成功”。说完她伸出手来主动和大迟握手：“我帮你准备文件，你赶紧去落实贷款，还有，找个律师。”

“找律师做什么？买房子又不是打官司。”大迟很不解。

杰西卡给大迟解释说找律师不是要打官司，而是要律师做中间人。房屋财产交接合同，约定俗成都是要经过律师，律师保持中立，防止卖拿钱走人不交房子，也防止买方拿了房但是欠房款的事情发生。

“卖房的不找律师？”

“买房的找律师更好，自己找到律师更放心。”

大迟心想，自己找律师少不了要多一笔费用。杰西卡仿佛看出了大迟的心思：“我介绍给你一个，收费不高的。”

剩下的事情就很简单，大迟把自己签字的合同交到律师那里，连同自己首付款的银行汇票，以及从银行那里批下的贷款合同。几天后，律师电话通知他可以交接了。

从律师那里拿到了最终的合同和房屋钥匙，大迟再次来到那所房子，当他拿着钥匙扭开门锁的时候，手还是兴奋得有些颤抖。房子里面和他看房时候区别不大，只是家具都搬走了。家具是不包含在房子之内的，但是大件的电器，冰箱洗衣机和炉灶之类是包含的。前房东特意请了清洁公司做清洁工作，房间地面，厨房灶台还有洗手间都打扫过，表面上还行，但是细节上，比如橱柜内部和冰箱洗衣机这类电器的缝隙少不了要自己再清洁一遍。清洁公司把干完活儿剩余的清洁剂都留在房子里，大大小小各种颜色包装的瓶子摆了一堆。大迟看了一眼，有的专门用来清洗浴室瓷砖，有的专门用来清洗厨房油污，有的专门疏通马桶下水道，有的用于清洗不锈钢水槽。还有一小瓶润滑油，适用于门锁和阀门。羊毛出在羊身上。他自己最后加价的500元恐怕就是用来做清洁了。不管怎样，大迟买下了属于自己的房子，经过了两个月的折腾，他终于可以安排搬家了。完成了一件大事，心情无比畅快。大迟锁好门出来，心里想自己下次可以带着林允芝来这里，给她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