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强硬
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
熟读道经的清虚子，望着仍旧磅礴的大雨，心中对道藏第一次产生了怀疑。
过了一会儿，他面色苍白朝疲惫喘息的沈易走去：“钦差大人，贫道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沈易拄着膝盖，任由雨水砸在身体上，他直起身来，狼狈将散发捋到脑后：“说吧。”
清虚子看了眼左右竖起耳朵来的官吏，闭口不言，指了指远处没人的地方。
待两人走到位置后，他先是掐了一法诀，屏蔽周遭声音后，才是颤抖着腔调开口：“大人，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千万不可泄露旁人。”
闻言，沈易深深吸了一口气，缓慢点头，语气中满是疲惫：“放心吧，本官不是碎嘴之人。”
“这雨不会轻易停歇，是圣上的旨意。”
“什么？”沈易不由失声，“这怎么可能？”
上三品不过能短暂改变天象，要想让这等暴雨不停歇，这是人间王朝，又不是天庭。
“朝中修士做不到这一点，但这淮河内一物可以做到。”清虚子解释的同时从怀中取出缩水过半的万民心气，“我等寻星阁修士便是为此物而来。”
“前朝开凿大运河时，为保水运通畅，炀帝便将一物镇在淮河河眼，圣上欲要稳固江山，便需收拢此物，以镇大周国运。”
“这关暴雨何事？”沈易皱着眉头发问，他对这种宏大之事并没有多在意。
“大运河水运稳固，想要钓出那物件，需天时地利人和。”清虚子解释道，“地利，人和如今已是齐备，唯缺天时。”
“而这天时，便是蛟龙入海，以淮河崩坏失位为引。”
沈易呼吸逐渐急促起来，这方天地并无真龙，而能代表这一意象的，除却天子外只有两者。
“你是说……”
清虚子艰难点头：“若是不出所料，此时河南已然决口……”
“黄河夺淮，当真好大的手笔。”沈易闭上双眼，声音呢喃，“他们就不管百姓了吗？”
淮河暴涨，尚有挽救余地，可这黄河决口，殃及又何止一道百姓。
清虚子默然不语。
“还有救吗？”沈易似是向清虚子发问，又像是扪心自问。
没等到回答，他便豁然起身，死死盯着清虚子：“这等消息，若是敢泄露出去，张庆也保不住你。”
“贫道知晓。”清虚子沉重点头。
“回去告诉苓儿，今日我还有事，可能不回去了。”沈易抛下一句话后便朝许北诚休息方向走去。
“大人，大人。”清虚子喊了两声，却是见到沈易头也不转。
“许知县，加固河堤，动用所有劳力，所有堤坝还要加固两遍。”沈易双手按住许北诚肩膀，眼中满是认真，“你缺什么，我给你什么，但凡有人敢中饱私囊，我亲自来杀。”
“我只有一个要求，雨水不停，堤坝就绝不能毁。”
“下官领命。”许北诚睁开双眼，疲惫应了一声。
话音未落，沈易便是飞奔离开，没走几步，正好抢了前来报信的信差一匹马，紧勒缰绳朝着扬州奔去。
他心中燃着一团火，自假冒钦差后，便熄灭了的火。
……
此时的扬州血腥皆是被雨水洗去，古朴的城门在雨幕下倒是显得几分静谧。
只不过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这份静谧。
“唉……”守门的府兵看着骏马不避不让朝城门冲来，刚想伸出长枪拦路，便被身旁老卒一把拽住。
“别挡路，那是钦差大人。”
“钦差？他不是早就走了？”府兵挠了挠头，满是纳闷。
先前他们也去过钦差府邸，那地方早就空无一人。
不过沈易却没有功夫回答他的疑惑，横穿数个空荡的街道，直到漕司府衙前他方才翻身下马：“转运使何在？”
“禀大人，正在府中。”接过缰绳的戚平维持着表面的恭敬。
“带我去寻他。”沈易拦住想要离开的戚平，开口吩咐道。
戚平脸上抽搐片刻，恢复了平静，将缰绳递给一旁衙役，抱拳应是：“末将领命。”
出了大牢后，他同曹耀伟对账许久，早已发现当初逼着他入狱的人有沈易一份。
穿过重重走廊，沈易看向正同曹耀伟饮茶对弈的郭宏波，脚步不由一滞。
这两人什么时候如此和睦了？
“老道棋差一筹，惭愧，惭愧。”曹耀伟见沈易却也心神失守，棋盘上错下一步，不等郭宏波落子，他便是投子认负。
“曹道长谦虚，这等棋力，行到收尾，胜负犹未可知。”郭宏波怡然笑道，全然不顾站在一旁的沈易。
还是曹耀伟心中有所顾忌，打了个哈哈后准备起身告辞：“想必钦差大人找郭大人有要事相商量，老道就不打扰了。”
没等郭宏波开口，沈易上前两步：“曹道长不必离开，本官正好同时找两位。”
“哦？”郭宏波来了兴致，抬头看向裤脚仍在淌水的沈易，瞳孔微微收缩，“钦差大人这般狼狈，可要沐浴更衣后，你我三人慢慢聊？”
“不必了。”沈易摇了摇头，肃容直言，“还请郭大人接旨。”
闻声，端坐两人皆是站起身来，面容严肃，朝北方躬身三下，一旁的戚平已是跪倒在地。
“钦差唐劭，得奉天命，监管扬州水患赈灾一事，兹事重大，得受先斩后奏之权。”
时间紧迫，沈易没工夫摆弄什么圣旨行文，直接强调了一番自己权利。
郭宏波同曹耀伟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棘手之意。
当抛去一切官场潜规则，那代表皇权的钦差便是最大的规则。
“微臣接旨。”郭宏波沉默片刻，恭敬应道。
毕竟他现在还不是真正的上三品。
见状，曹耀伟同样垂首领命。
“还请郭大人调集城内物资、府兵、劳役，助本官兴修水利。”沈易轻声要求。
没等郭宏波回话，他又是看向曹耀伟：“曹道长。”
“老道在。”曹耀伟应了一声。
“帮我以术法加固堤坝。”沈易声音渐沉，“算我又欠你一回。”
曹耀伟默默点头。
说完之后，沈易扭头便走，郭宏波不由好奇问道：“钦差大人，这样值得吗？”
钦差也不是万能的，假传旨意这件事一旦曝光，即使有首辅作为后台，流放三千里也是最轻的下场。
“失田则失民，失民则失国。”沈易头也不回，“本官不想看着国家将亡。”
“原来如此。”郭宏波微笑轻叹。
“这便是你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