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箱子的东西
晨露镇的青石板街道在暮色中泛着湿润的光泽。
云沧澜踩着斑驳的石板路，靴底碾碎了几颗凝结在砖缝间的露珠。
空气中飘荡着新鲜出炉的黑麦面包香气，混合着铁匠铺飘来的炭火味，还有药剂店门口风铃草散发出的淡淡苦香。
“一枚黄晶币一晚，热水免费。“旅店老板娘用沾满面粉的手拍了拍围裙，眯着眼睛打量眼前这个没有佩戴任何魔法徽章的年轻人，“最近客房紧俏得很，要住就快些决定。“
云沧澜正要回答，旅店厚重的橡木门突然被撞开。
霍恩带着商队的人马鱼贯而入，顿时让本就不宽敞的大堂显得拥挤不堪。
他那件昂贵的金线绣花外套上沾满泥点，圆脸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铜戒指在柜台上敲出急促的声响。
“三间上房！要最里侧的！“霍恩的声音比平时尖利了许多，肥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一个皮质小包，“再准备些吃的，要快！“
当他转身看到云沧澜时，那双绿豆般的眼睛猛地睁大，嘴唇颤抖了几下：“你...你怎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转而对着手下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把货看好！“
云沧澜不动声色地将一枚黄晶币推向老板娘：“要一间安静些的，最好是二楼朝北的。“
他的余光扫过外面，那口黑铁箱子正静静地躺在货车上，在夕阳余晖中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光泽。
二楼的房间比想象中要整洁。褪色的绣花床幔，打磨得发亮的银制烛台，还有一扇正对着后院的木窗。
云沧澜推开窗户，晚风送来马厩特有的干草气息。他注意到商队的货车就停在不远处，四个护卫正轮流值守，但本该随行的洛伦佐却不见踪影。
夜幕完全降临时，小镇渐渐安静下来，云沧澜盘腿坐在床榻上。
突然，他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地面传来极其细微的震动，不是马蹄声，也不是脚步声，而是一种有规律的、如同心跳般的脉动。
他快速起身，无声地来到窗边，借着月光看到后院中有三个灰袍人影。
他们呈三角形站立，双手按地，地面在他们脚下如同水面般泛起涟漪，货车的轮子正在缓慢下沉，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更远处的屋顶上，一道银色闪光转瞬即逝。云沧澜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她怎么也来了？难道还要杀自己？
这人正是刺客夜莺。
云沧澜略一思索，果断跳窗而下，他像一片落叶般从窗口飘出，贴着墙角的阴影移动。
当他靠近马厩时，压抑的争执声清晰地传入耳中。
“...这太冒险了！“霍恩的声音里带着颤抖，“说好只是借道运送...“
“闭嘴，死胖子。“为首的灰袍人掀开兜帽，露出左脸那道狰狞的刀疤，“要么现在把箱子交出来，要么等着给你的商队收尸。”
月光照在他胸前的徽章上——那是大地之环的标记。
云沧澜的目光扫过全场：夜莺像只猫一样伏在东侧的草料堆后，银面具下的眼睛闪烁着危险的光芒；霍恩肥胖的身躯蜷缩在西边的水槽旁，手指神经质地绞着那个皮质小包；而他自己则完美地融入南边的阴影中，藏在一排橡木桶后面。
刀疤男开始吟唱一段复杂的咒语，古老晦涩的音节在夜色中回荡。
铁箱上的符文随着咒语一个接一个亮起赤红的光芒，又逐个熄灭。
当最后一个符文暗淡下去时，箱盖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月光下。
箱子里躺着一个黑发年轻人，约莫二十出头，苍白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
他穿着一件普通的亚麻衬衣，胸口随着平稳的呼吸缓缓起伏，仿佛只是陷入了甜美的梦乡。
他的手腕上戴着一副精巧的禁魔镣铐，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这...这不可能...“刀疤男的表情凝固了，声音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夜莺的银面具歪了一下，这个向来游刃有余的暗影法师罕见地露出了错愕的神情。
霍恩的胖脸变得煞白，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嘴唇无声地蠕动着，像是在重复同一个词。
云沧澜眯起眼睛，他注意到年轻人敞开的领口处，锁骨位置有一个奇特的印记。
那形状像是半片枫叶，在月光下泛着不自然的暗红色微光，随着年轻人的呼吸忽明忽暗，仿佛有生命般跳动着。
刀疤男短暂的震惊后，眼中闪过一丝狠色，猛地挥手：“带走！“
他身后的两名灰袍法师立刻上前，准备将箱子里的年轻人拖出来。然而，就在他们手指即将触碰到年轻人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隐蔽的精神波动突然从霍恩身上掠过！
云沧澜的瞳孔骤然收缩——这股精神力阴冷而粘稠，如同深渊中的触须，仅仅是一瞬间的接触，就让他识海中的那缕残存神识剧烈震颤！
可当他再凝神感知时，那股诡异的精神力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霍恩依旧瑟缩在水槽旁，肥胖的脸上布满冷汗，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场间竟无人察觉！
夜莺显然没有注意到这微妙的异变，她突然从草料堆后跳了出来，银面具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喂喂喂！当着我的面抢人？“
刀疤男见暗影玫瑰的人现身，脸色顿时阴沉：“暗鸦的人？“他冷笑一声，“暗鸦也要插手这件事？“
夜莺笑嘻嘻地摊手：“哎呀，被认出来了？“她突然指向云沧澜藏身的方向，“不过你们要小心哦，那边还有个想抢人的家伙！“
云沧澜：“......“
刀疤男猛地转头，目光锁定云沧澜所在的阴影处：“滚出来！“
云沧澜叹了口气，缓步走出。
刀疤男上下打量他，发现他身上没有半点魔力波动，甚至连基本的元素亲和都没有，顿时冷笑一声：“就凭你这种废物，也敢来抢人？“
他猛地抬起法杖，杖尖土元素核心爆发出刺目的棕黄色光芒——
“地刺突袭！“
地面瞬间裂开，数根尖锐的石笋破土而出，直刺云沧澜！
云沧澜身形微侧，脚步轻移，石笋贴着他的衣角擦过，连衣袍都未沾上半分尘土。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早已预判了所有攻击轨迹。
刀疤男瞳孔一缩：“身手不错......“他猛地咬牙，“但没用！“
他法杖一挥，地面再次震动，更多的石笋破土而出，从四面八方刺向云沧澜！
云沧澜眼神微凝，身形如游鱼般在石笋间穿梭，每一次闪避都恰到好处，不浪费一丝力气。
夜莺在一旁看得眼睛发亮：“哇哦~“
刀疤男见久攻不下，脸色愈发阴沉。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枚传送符石，一把抓住箱子里的年轻人：“我们走！“
刺目的光芒闪过，三名灰袍法师连同箱子里的年轻人瞬间消失！
夜莺撇撇嘴：“跑得真快。“她转头看向云沧澜，银面具下的眼睛闪烁着狡黠的光，“喂，你不追？“
云沧澜目光扫过霍恩——商会会长正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仿佛刚才那股恐怖的精神力从未出现过。
他收回视线，淡淡道：“就算去追，我也不会跟你一起。“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夜莺突然闪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别装了！你明明——“
云沧澜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但脚步却已经转向了刀疤男消失的方向。
夜莺嘴角微扬，快步跟上：“想甩掉我？没门儿！”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霍恩突然由瘫坐瞬间站了起来，神情仿佛换了一个人，他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喃喃道：“如此，也算是有个交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