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不才,你们的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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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你很好

此前在渭河河畔,天子一行遇到霍尚时,刘彻就嘱咐过韩嫣,事后查一查这个霍家子。

谁知中途收到线报,长安出了变故。

等刘彻火急火燎赶回,派人去救卫子夫的亲眷,正正巧直接撞上了这位。

当时韩嫣顺嘴问了一句,不问不知道。

嘿。

一问之下,这不又巧了吗。

陛下中意的霍家子,居然跟卫家女有旧情,之后韩嫣自是要详细调查一番。

也不难,遣人往平阳公主府走一遭,什么底细都能问明白,毕竟二人的‘爱情故事’就发生在那座府邸。

承明殿内。

听完韩嫣的禀报,刘彻轻敲手指,脸上若有所思,他此刻的心情,可以用一句诗来形容: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而且。

如今得来的,比自己想要的更好!

在渭河边上,听到那些大一统、大复仇理论,刘彻便知霍尚是一个与自己治国理念相通的人,如此人物,自当笼络到麾下,以便将来为自己效力。

当时,刘彻是打着广撒网的心思。

这是第一阶段。

等到进入第二阶段,也就是韩嫣在长安城外,撞上霍家子持刀震慑群凶时,刘彻想法变了。

人人都忌惮的窦太主,向来横行无忌的窦太主家奴,他区区一个小吏,竟敢全然不在乎,说拔刀就拔刀,说见血就见血。

纵然是被逼到了绝境,可只要他敢拔刀,刘彻就高看一眼。

现如今的刘彻。

要的就是,敢于向东宫一系拔刀的人……

刚刚提拔的建章厩兵卒,如公孙敖等人,都在此列。

如果说第一阶段时,刘彻看待霍尚,是看一条鱼,到了这第二阶段,就成了一条大鱼!

再到第三阶段,得知对方与卫子夫的阿姊有旧情,还有一子后,刘彻的想法又变了,他不把霍尚当鱼看了。

这哪是鱼?

分明就是朕的肱股之臣!

从鱼跨越到臣,中间是有一座桥梁的,这座桥叫卫氏,也叫外戚。

大汉的外戚,本质上是一种双向行为,外戚因天子而显贵,天子也借外戚之手掌权。

当然,在这建元三年的大汉,对于刘彻来说,他没有什么权可掌了,他要做的,是借自己的外戚自保。

卫青就是其中一个例子。

皇帝之前提拔卫青为建章监,又加侍中衔,并非一拍脑袋就做的决定,也并非殿内简单看个心性就可以的。

早在召见两人进殿之前,刘彻便命人去调查过,卫家几兄弟中,三子、四子尚且年幼,少不更事,卫长子不善言辞,敦厚近乎怯弱。

次子,即卫青、卫二郎,为人沉稳、大度,在同僚中多有拥护,公孙敖等人敢于冒险去营救他便是明证。

同时。

其人还善骑射,弓马娴熟,出了公主府、得了自由身之后,近期还在研读兵法,演练军阵。

这些情报刘彻只需扫一眼,便知卫青是个胸有抱负的人,随后,方才有了殿内单独问对,又有了迁建章监、加侍中……

皇帝一言一行,早有计较。

现在,轮到一个姓霍名尚的家伙,被刘彻计较了。

第一步:搭桥!

“卫家以前出身卑微,如今不是了,堂堂妃嫔的阿姊,难道要背上一个与人私通的名头?太不像话。”

“是,是不像话。”韩嫣连连颔首,他哪能不明白陛下的意思,就是想让卫夫人的阿姊进霍家门嘛,不过……

“陛下,那霍仲孺有正妻了。”

“嗯?”

刘彻转过头来,盯着韩嫣,“不能活动活动?”

韩嫣立马回道:“一般状况下,不用陛下言语,臣也知道怎么暗示。”

怎么暗示?让正妻退位让贤呗,能和陛下做联襟,别人求之不得的事情,他霍二郎能说个不字?

只是……

韩嫣为难道:“陛下,这次有点特殊。”

刘彻:“说。”

韩嫣靠近几分,低声道:“霍仲孺弃了卫少儿母子后,卫少儿曾与曲逆侯府一旁支子弟有过牵连。”

见陛下侧目望来,韩嫣请示道:“您看……现在还活动吗?”

刘彻沉默了,他是想借着牵线搭桥,笼络人心,拉近关系,不是给人添堵,引人怨恨。

皇帝思索片刻,“不必让她做正妻了,就做个妾。”

“明白,臣这就去提点霍尚。”

“等等,他在宫外?”

“是。”

“……召进来。”

“喏。”

霍老二此刻有点麻,麻翻了,看着四周宫墙耸立、殿宇巍峨,又看了看在前引路、皮笑肉不笑的韩兄。

他现在只想找块豆腐,一头撞死。

等到入了大殿,看到御榻上高坐的公子哥,霍尚彻底心死了,绷着脸,一整衣冠,一拱手,高声道:“不知陛下当面,草民鲁莽,惶恐惶恐!”

主位上传来低沉嗓音:“这话朕听着耳熟,继续说。”

“不敢。”

“怎么,不告辞了?”当时在渭河边,刘彻刚抛出橄榄枝,霍尚就一套‘天气不错、在下告辞’的小连招呼过来,独留下皇帝等人在风中凌乱。

如今形势大变,皇帝翻起了旧账,对此,霍尚不能再搞小连招了,他一本正经道:“不敢。”

“哼哼。”

刘彻冷笑两声,慢慢站起身来。

当下皇帝的作态与之前召见卫氏兄弟时,截然不同,举止更随意,言辞更随性。

对卫青那种性格沉稳、胸有抱负的人,就要回以正经,可以谈军威,谈理想,谈忠君报国。

但霍尚……

虽然接触时间不长,刘彻对其却有了基本感触,说好听点,叫世故圆滑,难听点,就是滑不溜秋。

对这种人,得用些盘外招。

“霍尚,你好大胆子!”皇帝立在御阶之上,脸色说变就变,当下声音一沉,质问道:

“朕的姑母乃当朝大长公主,更是得加尊号,贵为窦太主,你竟敢伤其门客,损其颜面,你可知罪?”

“不知!”

天子问的大声,霍尚回的更大声。

尽管刘彻心里有数,也不免听的一愣,在旁侍立的韩嫣,更是差点一个趔趄。

“我不知罪!我何罪之有?”霍老二拱着手,礼仪挑不出毛病,言语同样挑不出毛病,因为他紧跟着又道:

“窦太主的门客伤不得,那天子妃嫔的亲眷,难道也救不得?天子在前,我不知什么窦太主。”

“她的颜面是颜面。”

“陛下的颜面也是颜面!”

话罢,满殿皆静,韩嫣凝眉审视,像是在打量一个同道中人,又像是在防备一个竞争对手。

好家伙。

马屁功夫和我有的一拼啊。

皇帝也在品味,不是品味人,而是品味话。

明知霍尚说的都是些冠冕堂皇的套话,可不知怎的,他听了就是莫名的心情舒畅。

刘彻嘴角勾了勾,又迅速压下,转而阴晴不定道:“这么说,你冒犯了朕的姑母,朕还得谢谢你?”

不用谢。

霍尚没把这三个字说出来,但他拱手作揖的动作,将其无声的表达了出来。

“哼!”刘彻冷哼,“窦太主这算一遭,之前渭河畔先帝那儿,还有一遭!”

“你当着朕的面贬低先帝,还对东宫不敬,这罪名说大可大,说小……”

“可小不了!”

来了,果然来了,霍尚暗忖道,自己一进殿就拍马屁,不就是为了眼下情形。

乱侃大山的悔恨就不提了,世上没有后悔药吃,霍老二双手前伸,一揖到底,当即补救道:

“回陛下!”

“我家中长辈众多,时有龃龉,我对争家产一事颇有心得,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力!”

这话……

既委婉,又十分露骨。

韩嫣都在腹诽了,奶奶的,这厮就爱语不惊人死不休是吧,还争家产?你怎么不说夺江山?

连刘彻都被这词儿冲的缓了缓,盯着霍尚看了好一阵。

虽然过程有些波折,但结果是自己想要的结果,最终,皇帝也只是说了一句:

“你很好。”

“朕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