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MC系统到战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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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黑暗cosplay(4k)

难受。

一种粘稠的、冰冷的、令人窒息的难受,毫无征兆地攫住了梅林。

前一刻,他还端坐在马库拉格那座奢华却处处透着别扭的宫殿之中。

指尖正无意识地摩挲着空气中并不存在的实体,眼前悬浮着记录成就点数的虚拟界面,泛着微冷的光。

大脑高速运转,未来的宏图大计在思维的纸张上清晰铺展——每一步规划都如同精密的齿轮,严丝合缝地咬合着,运转着,带着一种掌控感带来的微热。

后一刻,掌控感被瞬间碾碎。

仿佛有一只无形巨手,裹挟着最深沉的黑暗,猛地将他整个人摁进了一片粘稠、冰冷、散发着恶臭气息的化粪坑当中,那股力量沉重得令人绝望,压在胸口,锁住四肢,箍紧喉咙。

此时此刻,梅林倒是能够体会到些许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痛苦了。

‘我这是……睡着了吗?’

如生锈齿轮般的思维,在艰难中缓缓转动,发出滞涩的声响。

梅林最终,勉强得出了这个结论。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还“醒着”。

能看到周围的黑暗,入目所及全是黑乎乎的一片,像是被关进了窄小窄小的盒子里。

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但那声音仿佛隔着厚厚的棉被,遥远而不真切。

他试图吸气,肺部却像不存在一样,带来的是如同窒息恐慌。

他命令自己的手指动一动,哪怕只是弯曲一下指尖——这是他清醒意识最后的倔强。

但神经信号如同泥牛入海,身体背叛了他,纹丝不动。

彻头彻尾的死寂。

在这里,时间和空间都失去了意义,除了黑暗之外,别无其他。

...

梦是什么?

作为一名业务精湛、理论知识扎实到可以开班授课的欺诈师,梅林对梦的认知堪称百科全书。

那是睡眠中大脑皮层不甘寂寞的余烬,是潜意识的化妆舞会,是记忆碎片和欲望幽灵的随机拼贴,充满了隐喻与象征的密码。

解梦?控梦?治疗鬼压床?

他能当场列出十七种流派、三十八种秘术,外加配套的心理疏导话术,保证让客户觉得这钱花得值。

可如今,这位常常在他人梦境边缘游走、甚至编织梦境的大师,却被困在了自己的梦里。

‘这不科学,也不玄学。’

梅林在意识的牢笼里无声吐槽。

在这段仿佛被拉长成永恒的黑暗时光里,他已经把自己脑子里的“控梦宝典”翻烂了。

从古老东方的“庄周梦蝶”心法,到西方精神分析流派的“清醒梦”引导术;从神秘学杂志上刊登的“星界投射”秘仪,到最新一期《自然》子刊上鼓吹的“神经反馈控梦”黑科技……所有版本、所有流派、但凡沾点边的“术”和“法”,他都像神农尝百草一样,轮番尝试了个遍。

结果?

结果无用。

别说从这个该死的棺材梦里唤醒自己,他连让这片凝固的黑暗泛起一丝涟漪都做不到。

更别提什么梦中造物、飞天遁地了。

至于尝试强行切断意识,让自己彻底昏过去?

很遗憾,这个方向他也努力过了。

结局同样令人沮丧——意识像被焊死在这片黑暗里,清醒得令人发指。

梅林的手脚被无形的枷锁禁锢,整个身体如同被钉在了一张横跨虚空的、冰冷的、无形的十字架上。

除了感知这无边无际的存在本身,他动弹不得分毫。

是真在这黑暗中玩上cosplay了。

...

‘……只不过人家是怀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慈悲心肠,我这就纯属走路踩了帝皇老儿家的门槛,遭了无妄天谴。’

梅林在意识里无声地呓语着。

这倒并非他的神经真粗粝到能在如此绝境中谈笑风生;

这更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种近乎本能的、维持“人形”的挣扎。

用荒诞的吐槽,用刻薄的独白,甚至用幼稚的角色扮演,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死寂中,一遍遍描摹“梅林”这个名字所代表的轮廓,试图证明自己尚未被这虚无彻底溶解、吞噬。

他开始对着永恒的黑暗絮语,扮演着对不存在的听众讲述那些早已在心底咀嚼过千百遍的、或光鲜或狼狈的往事。

从街头巷尾的骗术心得,到某个黄昏瞥见的、姑娘发梢上跳跃的金光……直到连童年某个阴冷的清晨,在医院门口买鸡蛋灌饼时,无意间踩死的那一窝蚂蚁,都被他翻出来,在意识的砧板上反复捶打。

他甚至给每一只模糊的、早已化为尘埃的蚂蚁,都煞有介事地安上了一个名字:亚历山大、凯撒、拿破仑、伊丽莎白……仿佛在举行一场迟来的、荒诞至极的帝王葬礼。

然而,这终究是比凌迟还要恐怖的刑罚。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丈量痛苦的意义。

当最后一个名字在虚空中消散,最后一点可供咀嚼的回忆渣滓也被榨干,梅林的声音终于彻底沉寂下去。那点靠自说自话勉强维持的“人”的温度,如同风中残烛,噗地一声,熄灭了。

死一样的寂静重新统治一切。

比之前更浓稠,更沉重,带着一种令人心慌的、空的回响。

一种别样的、冰冷粘稠的东西,开始在他心底悄然滋生、蔓延。

它没有具体的形状,却足以啃噬灵魂。

古希腊的哲人曾冷眼断言:“离群索居者,非为野兽,便为神灵。”

穿越前的梅林,从未真正理解这句话的重量。他如鱼游于社会之海,从他人的喧嚣、欲望、甚至憎恨中汲取着存在的暖意,编织着欺诈师赖以生存的罗网。而此刻,在这片连回声都被吞噬的绝对虚无里,他才第一次品尝到被彻底剥离社会这层温床的、彻骨的寒意。

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源自生命本源的恐惧。

他感觉自己正被无形的力量粗暴地剥去所有文明的衣冠,所有欺诈的假面,所有属于“人”的矫饰与自矜。最终暴露出来的,不是神灵的辉光,而是一只赤裸的、瑟瑟发抖的、被骤然遗弃在荒原上的幼兽。

湿漉漉的眼睛徒劳地睁大,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徒劳地搜寻,渴望捕捉到一丝微光,一点声响,哪怕是一缕能证明外界存在的、冰冷的风……任何能证明自己并非被永恒放逐于此的证据。

可惜。

只有黑暗。

永恒的、纯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那些支撑他走到此刻的、或甜蜜或苦涩的记忆碎片,如同沙漏中最后的细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他像个守财奴般死死攥住它们,用它们维持着最后一点“人”的体面,那点可怜的自尊。

然而,一个冰冷、粘滑、带着剧毒的念头,如同深渊里悄然游出的藤蔓,缠绕上他摇摇欲坠的心防:

‘会不会……这里才是真实的?’

‘我其实一直蜷缩在这个黑漆漆的、狭小到令人窒息的小盒子里?’

‘那些所谓穿越前的喧嚣,所谓马库拉格的宫殿,所谓宏图霸业……都只是这只绝望幼兽在永恒的禁锢中,为自己编织的一场盛大而悲凉的……幻梦?’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开始疯狂生长。

梅林清楚地认知到:

当记忆的沙漏流尽最后一粒沙。

这具躯壳里残存的最后一丝属于人的微光,便会彻底熄灭。

余下的,只会是一只对着永恒的黑暗无声嘶嚎的……

彻头彻尾的野兽。

...

就这样放弃?

这个念头,带着一种近乎诱惑的麻痹感,爬上梅林濒临崩溃的意识。

‘或许……’

一个声音响起。

沙哑、疲惫、却又带着十足的蛊惑。

‘就这样松开手,任由自己沉下去……沉入纯粹的黑暗深处……’

‘那时,禁锢自然会解开。’

‘就像一场最深沉、最疲惫的酣眠之后,你终会醒来。’

‘一睁眼——’

那声音描绘着,带着一种虚幻的暖意:

‘你会看到马库拉格宫殿那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天花板,清晨微冷的光线透过高窗,在昂贵的地毯上投下光斑。’

‘那个叫康纳的执政官,会恭敬地候在你的门外。他的眼神里,将盛满对你这位永生先知的敬畏与期待,等待着聆听你的要求,哪怕那要求如同星辰般遥远。’

‘权势?它将成为你指尖流淌的溪水,温顺而充沛。’

‘借助这权势,借助那悬浮于空中、记录着成就的神秘……力量,终将在你掌心孵化、生长、直至……翱翔星海。’

‘至于这里……’

那声音陡然变得轻快,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漫不经心,仿佛在拂去衣袖上并不存在的尘埃:

‘这无边无际的黑暗?这令人窒息的禁锢?这如同被活埋于宇宙坟场的绝望?’

‘不过是一场……逼真得过了头的噩梦罢了。’

‘噩梦而已!’

祂斩钉截铁地强调,试图将那沉重的铅棺描绘成一层脆弱的梦魇茧壳。

‘既然是梦……总有醒来的那一刻。’

‘而梦醒之后——’

那声音拖长了调子,带着一种近乎催眠的慵懒和笃定:

‘阳光依旧刺眼,权势触手可及,前路铺满星辰……昨夜那溺毙于深渊的冰冷恐惧?’

‘不过是晨曦初露时,残留在枕畔的一缕……无关紧要的、湿漉漉的寒意罢了。’

‘抹掉它。’

‘然后,忘掉它。’

‘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这低语如同甜蜜的毒酒,散发着令人昏昏欲睡的香气。

祂描绘的图景是如此合理,如此轻松,如此……诱人。

祂许诺了一个无需挣扎、无需痛苦、只需等待就能获得的未来。

祂诱惑着梅林松开那早已麻木僵冷、却仍死死抓着自我悬崖边缘的手指。

...

‘是这么回事吗?’

梅林疑惑,他开始动摇起来。

‘是这么回事。’

那低语紧跟其后,轻柔无比。

然而,在这轻柔的表象之下,一股被压抑到极致的、近乎癫狂的悸动,正如同亿万年来被锁在厚重冰盖下的炽热熔岩,轰然沸腾!

‘快了……快了……’那悸动无声咆哮着,带着一种令星辰都为之震颤的饥渴与狂喜!

‘马上……只差最后一点……’

‘只差这最后一点了……合格的柴薪!’

那禁锢了祂万年、如同诅咒王冠般的黄金王座之上,那早已与冰冷金属、永恒痛苦融为一体的、非人存在的意志核心,正因这近在咫尺的希望而剧烈地搏动。

祂仿佛已经看到:

眼前这陌生的永生者,其灵魂深处蕴含的、未被完全驯服的强大灵能,被强行抽取、灌注进那维系人类文明命脉的星炬之中!

象征希望的金色火焰,将因这新柴的投入而……猛烈地、短暂地,爆发出足以刺破亚空间阴霾的强光。

跟方块一样的、坚韧的灵魂本质,其强度足以暂时承载起那由人类帝国亿万生灵盲目信仰所汇聚的、沉重如星河般的信仰洪流。哪怕只是片刻,哪怕只是分担微不足道的一丝……也能让那永恒撕扯着祂的恐怖吸力……稍稍地、缓解一瞬。

这将是万年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喘息。

这念头带来的狂喜是如此汹涌,几乎冲垮了那永恒冰冷的理智堤坝。

但紧随其后的,却是更深沉、更粘稠、更令人窒息的愤怒。

狂喜与愤怒交织的漩涡中心。

一个早已被时光尘埃掩埋、被无尽痛苦冲刷得模糊不清的名字,如同沉船中浮起的朽木,毫无征兆地、带着尖锐的刺痛感,撞进了祂破碎的思维:

‘……就像……’

‘……我的老朋友……’

‘……马卡多……一样……’

一滴浑浊的、混合着凝固血丝与冰冷金属碎屑的液体,艰难地挣脱了干枯如千年树皮的眼睑束缚。

它沿着那早已失去血肉丰盈、只剩下嶙峋轮廓的、干瘪枯瘦的脸颊,极其缓慢地……滑落。

最后滴落在金色台阶之上。

祂站在金色王座之前,静静注视着这名陌生永生者缓缓坐上。

就差一点点了。

...

是这么回事吗?

根本不是!

梅林那近乎停滞的思维核心,骤然绷紧。

不是因为恐惧,是因为刻入灵魂深处的职业敏感。

‘……抹掉它……’

‘……忘掉它……’

‘……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太熟悉了,这根本不是什么放弃即解脱的温柔乡。

而是同行作案。

在他意识到差点被欺骗,差点被低语诱惑放弃,并转为无与伦比的愤怒后。

被蒙蔽的机械音开始在耳边疯狂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