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正式入门
颜叙的茶汤涟漪渐息，那帝王冠冕的虚影却如烙印般灼在林渊眼底。他下意识摸向锁骨，业痕滚烫，仿佛被那倒影的目光刺穿。口袋里融化的草莓糖黏在指尖，提醒着他两个世界的重量正挤压着这具年轻的身体。
“那是……”林渊喉头发干，想问清那幻影的来历。
颜叙却合上《孟子》，目光深邃地注视着他：“业痕深处，不仅是归墟的标记，还有血脉的烙印与时空的回响。你行走两界，如同行走在历史的断层上，过去与未来的碎片都可能被扰动。这份力量与责任，皆系于你身。”老儒生顿了顿，语气郑重，带着前所未有的正式，“林渊，稷下学宫承七派之志，守两界之衡。你身负通界之能，业痕缠身，前路凶险异常。学宫可为你提供庇护、教导与同道。今日，老夫代七派掌院相询：你可愿正式拜入稷下学宫门下，成为学宫行走，与我等共担此任？”
“轰！”
仿佛是对颜叙问话的回应，一股撕裂般的剧痛猛地从林渊左臂炸开！他闷哼一声，踉跄扶住桌案。靛青的深衣袖管下，昨夜战斗中本已结痂的伤口骤然崩裂，暗金色的“士不可以不弘毅”字迹被新鲜的血珠浸染，如同经文被重新书写。业痕深处那股冰冷意志与方才帝王虚影带来的威压感交织冲撞，在他体内掀起无声的狂澜，几乎要撕裂血肉。
“业痕不稳！”颜叙面色一凛，迅速取出一卷素帛裹住林渊渗血的手臂。素帛触体即化作淡金色光纹，暂时压制住那狂暴的侵蚀。林渊额角渗出冷汗，强行稳住呼吸，只觉得两个世界的引力正加倍撕扯着他，而颜叙那沉甸甸的邀请，更是在这剧痛与震撼中，敲击着他的心门。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而悠远的钟声，穿透学宫静谧的夜雾，隐隐传来。那声音仿佛来自极遥远的天际，又似直接在灵魂深处敲响。颜叙侧耳倾听，神色更加肃穆：“是祭酒大人召集七派掌院的‘问心钟’……看来归墟的异动，比我们预想的更急迫。林渊，你的答复……”
林渊忍着剧痛站直身体，手臂上的素帛金光流转，业痕的躁动被暂时束缚，却留下更深的隐痛和疲惫。他看向颜叙，老儒生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期许与凝重。帝王幻影的谜团、业痕的威胁、归墟的阴影、以及守护两个世界的责任……这一切都沉甸甸地压过来。他深吸一口气，疼痛让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
“我愿意。”
话音刚落，仿佛某种无形的契约达成，林渊感觉锁骨处滚烫的业痕似乎被注入了一丝温润平和的力量，虽不足以平息内部的狂澜，却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定感。
颜叙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刚要再言，那悠长的钟声再次响起，更加清晰、急促！几乎同时——
“砰！”
房门被猛地踹开！齐墨捏着半块枣糕冲了进来，嘴角还沾着糖霜，机关眼闪烁着兴奋又紧张的光芒：“快走！祭酒大人敲钟了，今日有大事宣布！七派掌院齐聚枢机殿，颜先生让你也赶紧过去！”他的目光扫过林渊染血的素帛手臂和颜叙严肃的脸，声音压低了些，“……看来真是出大事了。”
林渊手臂的伤口在素帛下隐隐作痛，业痕深处冰与火的碰撞并未停歇，但那份刚刚许下的承诺，却像一颗定心石沉入心底。
过了一会儿，林渊站在快餐店后巷的青铜门前。这是他第七次穿越到稷下学宫，但紧张感丝毫不减。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刻满符文的古门。
“咚！“
“哎哟！“
熟悉的痛感从膝盖传来。林渊龇牙咧嘴地单脚跳着，低头看见自己的运动鞋又卡在了那道该死的门槛里。门槛上的雕花在他碰到的地方微微发亮，浮现出“新晋学徒林渊，第三次入宫“的字样。
“这门槛跟你有仇似的。“白芷的声音从廊柱后传来。她今天换了一身月白深衣，发间的铜钱流苏在晨光中闪闪发亮。水袖轻扬，一卷素帛飘来缠住林渊的腰，将他稳稳扶住。
林渊揉着膝盖抱怨：“就不能改改这设计吗？“
“这可是墨家特制的'试心槛'。“齐墨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倒挂在廊檐下，机关臂正忙着调试一盏青铜宫灯，“只有心诚之人才能...哎哟！“话没说完就摔了下来，正好被林渊接住。
两人跌作一团时，宫灯突然大放光明，投映出一行篆字：“同门情深，其利断金“。白芷无奈地摇摇头，铜钱流苏发出清脆的响声。
枢机殿比往日更加庄严肃穆。九根盘龙金柱上的龙睛今日全部点亮，散发着温暖的金光。林渊注意到每条龙的爪子里都捧着一件信物：儒家的竹简、墨家的矩尺、阴阳家的铜钱...
“看那儿。“齐墨小声提醒。顺着他的目光，林渊看见颜叙今日头戴进贤冠，身着玄端礼服，手持一卷泛着金光的玉简。更引人注目的是，老儒生身旁站着七位服饰各异的长者。
“那是...“
“七派掌院。“白芷难得主动解释，“道家、法家、阴阳家、兵家、农家、医家、法家。今日都来见证你的入门仪式。“
林渊的喉咙突然发紧。他看见道家掌院清虚子手中的拂尘无风自动，法家韩肃腰间的青铜獬豸双目微睁，阴阳家大司命的星盘上星光流转...
″不就一个入门仪式吗？要搞这么大的阵仗吗？″李渊心头微颤，有些不知所措。
“上前来，林渊。“颜叙的声音温和却不容抗拒。
当林渊走到大殿中央时，七位掌院同时抬手。七道不同颜色的光芒汇聚在他脚下，形成一幅北斗七星的图案。
“自今日起，你为学宫行走。“颜叙将青玉印信放在林渊掌心。印信触手的瞬间，林渊感到锁骨处的业痕一阵温暖，那些狰狞的纹路竟变得柔和了许多。
仪式结束后，三人走在回廊上。齐墨的机关臂突然伸长，从檐角取下一个锦囊：“给你的贺礼！“
林渊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精致的机关工具。每件工具上都刻着一个小小的“墨“字，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泽。
“这是...“
“墨家每位新入门弟子都会收到的。“齐墨难得正经，“是我师父亲手打造的。“
白芷默默递来一个香囊。里面装着七枚特制的铜钱，每一枚上都刻着不同的符文。“七派祝福。“她轻声说，“可以保平安。“
林渊正感动着，忽然发现回廊两侧不知何时站满了学宫弟子。儒家弟子捧来一册手抄《论语》，医家弟子赠予一瓶丹药，农家弟子送来一包种子...
“这是...“
“传统。“颜叙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每位通界者都会收到来自同门的祝福。“
换上学宫特制的行走服后，林渊在铜镜前转了个圈。深蓝色的衣料上绣着暗纹，仔细看竟是各派典籍的名句。袖口内衬里缝着七色丝线，据说是七派长老亲手所系。
“准备好了吗？“齐墨在门外喊道，“第一次任务要开始了！“
三人站在时空裂隙前时，林渊注意到白芷的铜钱剑穗上多了一枚玉坠。“这是...“
“师父给的。“白芷难得地多说了几句，“说今日...要好好照顾新人。“
穿越的过程比往常平稳许多。林渊能感觉到有数道温和的力量在护持着他们。当他们在现实世界落地时，一道金光始终笼罩在三人周围。
“这是学宫的守护结界。“齐墨解释道，“新行走头七天的任务都会受到特别保护。“
任务完成得很顺利。回程时，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林渊摸着手臂上已经愈合的伤口，那里现在有一个小小的金色印记。
“七派祝福印记。“白芷说，“说明你正式被接纳了。“
回到学宫时，林渊惊讶地发现青铜门前的门槛变矮了些。门槛上新刻了一行小字：“林渊行走专用“。
“这...“
“墨家连夜改的。“齐墨笑嘻嘻地说，“师父说，对特别的人可以破例。“
当晚，林渊坐在学宫的藏书阁里，翻阅着七派赠予的典籍。每一本的扉页上都写着赠言。最让他动容的是道家清虚子的那句：“愿你永远保持赤子之心“。
窗外，学宫的灯火一盏盏亮起。林渊知道，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他的另一个家了。那些严肃的长老们，那些看似古板的规矩背后，藏着的都是最温暖的期许。
他轻轻摩挲着锁骨处已经变成金色的业痕，那里现在流动着七派的力量。口袋里的草莓糖不知何时融化了，甜味一直渗到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