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裂血同燃
裂血同燃
金红血火焚尽生灵的硝烟尚未散尽。空气里漂浮着血肉成灰的焦味与金属熔融的异样腥甜。
纳兰嫣然指尖残留的炽热感尚未完全退去，皮肤下奔涌的陌生力量带来冰冷的掌控感，如同刚刚饮过血的利刃。她看着远处地面上那个仅存的、边缘凝固着玻璃状熔痕的浅坑，又缓缓抬起眼，目光最终定格在那具仍在明灭不定、透出暗红光芒的焦黑残躯上。
指尖微微拢动。刚刚发泄过一次的狂暴力量只是略微平息，经脉深处仍被那滚烫的能量灼烧得胀痛欲裂。腕间泪滴状血痕的温度持续攀高，如同永不熄灭的烙印。她需要一个出口，需要更多宣泄，需要将体内这座爆发的火山引向…那个散发出类似饥渴气息的源头！
身体被本能驱使。
她迈出一步。
脚下碎裂的白玉石基块在微不可察的脚力下化为齑粉。
残存的几个云岚宗弟子惊骇欲绝，蜷缩如蛆虫，恨不得钻进开裂的地缝中。
第二步。
裙摆掠过残存的一洼暗红血泊，粘稠的血液竟微微蒸腾起淡淡血雾，仿佛被路过者的无形气息所引动。体内那新开辟的秘络中奔涌的力量如同嗅到血腥的鲨群，骤然变得更为活跃、焦躁！一缕缕淡金色的、边缘却缠绕着血色煞气的细芒，无意识地在她体表皮肤下浮动隐现，每一次闪现都带来轻微刺痛。
她的目光锁死了萧凯那只微微抽动的焦黑右手，以及深嵌在焦炭缝隙间、时明时灭的暗红脉络。一种近乎本能的渴望在咆哮——那东西，是她体内失控洪流唯一认可的…锚点？抑或…燃料？
第三步！
距离骤然拉近！
刺鼻的焦糊味混合着浓烈的血腥，扑面冲撞感官。萧凯残躯的每一次微弱抽搐，都牵动着这片破碎大地深处传来的低沉脉动，也清晰地撩拨着她腕间血痕的滚烫感应。那焦躯裂痕深处透出的暗红，在她瞳孔中急速放大，如同死寂深渊里挣扎亮起的不灭血火！
就是现在！
纳兰嫣然身体微微前倾，体内狂暴的能量瞬间朝着指尖高度压缩！新生的、尚未彻底成型的毁灭意志顺着目光引导，凝聚于一点！那焦躯内部搏动的暗红符文，对她释放出无法抗拒的吸引！
就在她指尖那股混合着锐金锋芒与毁灭煞气的力量即将激射而出的电光火石刹那——
铿！！！
一柄漆黑残兵，撕裂空气！
那并非活人投掷！是深埋在远处另一堆巨大碎石下、一柄被炸得只剩半截的黑色战戟！它通体缠绕着未散的怨煞血气，如同被无形之手猛拽，骤然拔地暴起！裹挟着万钧之势，更裹挟着一股凝聚了多名云岚弟子临死前残留的不甘怨毒意念！它不是飞，而是带着空间都为之凹陷的恐怖动能，破空砸落！
目标——并非纳兰嫣然！
而是她身前咫尺、气息微弱明灭的萧凯——的后心！
这突如其来的巨变快逾电闪！那断戟呼啸着，戟身尚未触及目标，其裹挟的狂暴动能与浓烈凶煞怨念产生的风压，已经先一步狠狠砸在萧凯的残躯之上！
“噗！”
本就布满裂痕的焦炭躯体，无法承受这纯粹暴力的倾轧，背部大片焦炭瞬间崩裂、剥离，露出其下鲜红的血肉撕裂和破碎骨骼断茬！那深嵌于肌理中、明灭跃动的暗红脉络受到巨力震荡，光芒一暗，竟显出短暂迟滞！
下一瞬！
那断裂的狰狞戟头，带着破开山峦的无匹蛮力，毫不留情地狠狠贯入萧凯残破的背脊！
噗嗤——！
沉闷而钝重的撕裂声响起！
碎裂的骨茬混合着黏稠暗血和焦炭碎块四下飞溅！
半截战戟如同钉死巨龙的凶钉，自后向前，贯穿萧凯那本就破败不堪的身躯！尖锐、带着锯齿状缺口的戟尖透体而出，距离猝不及防转身的纳兰嫣然鼻尖…不足三寸！
喷溅出的滚烫血点混杂着浓郁的腥气，泼洒在纳兰嫣然冰冷煞白的脸颊和染血的衣裙前襟之上！黏腻、温热，带着一种直抵灵魂的灼烫！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
纳兰嫣然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并非因戟尖袭面之险，而是贯体而出的瞬间——
贯穿处！
那被巨力搅得稀烂的背部创口边缘，那因震动而短暂黯淡下去的暗红符文光芒，并未熄灭！反而在被战戟凶悍刺穿的极致痛苦与濒临死亡的绝境刺激下——
轰！！！
如同投入万吨火药的深井！一股远比之前炽烈、凶戾百倍的狂暴血芒，猛地从每一道焦黑裂缝、每一个被撕开的血肉创口中轰然爆发！瞬间将那贯穿的漆黑断戟吞没！
不再是光芒！
是燃烧的、粘稠的、如同从地狱血海深处引出的——实质的暗红血焰！
血焰灼烧，那柄饱含怨煞、品阶不凡的残缺战戟竟发出刺耳的金属融蚀哀鸣！戟身被血焰覆盖的部分，黑铁迅速变软、扭曲、如同烈日下的蜡烛般开始滴落暗红的熔融金属！滋滋作响！蕴含其上的怨毒意志，在这绝对凶蛮的血焰下，发出了无声的尖叫，瞬间被焚炼、净化，化为虚无！
“呃……吼！！！”
一声完全超越人类声带承受极限的痛苦、狂暴、带着无尽兽性的嘶吼，从萧凯残躯的咽喉深处炸裂喷出！血沫混合着内脏碎片喷涌！
随着这声嘶吼，贯穿其躯的暗红血焰猛地向外暴涨一圈！一股纯粹的、无视痛苦、无视伤势、以毁灭为生的古老战斗意志，如同沉睡火山骤然苏醒喷涌出的灭世熔岩，轰然席卷整片废墟！其中蕴含的凶戾和不顾一切燃烧自我的疯狂，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强烈、直接！
大地疯狂震动！
近处几个匍匐在地的弟子如同被无形的巨鼓狠狠擂中头颅，七窍瞬间飙血！身躯筛糠般剧烈抽搐！
纳兰嫣然首当其冲！
距离太近了！那股被贯穿、被激怒后彻底爆发的凶戾战意，混合着濒死与疯狂燃烧的血焰冲击，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铁针，狠狠扎向她的大脑！
“唔！”
她身体猛地后仰！眼前瞬间被无穷无尽的血色漩涡覆盖！颅腔内被塞入了一整个咆哮的远古战场！无数残肢断臂、兵戈交击、濒死怒吼的景象碎片轰鸣着炸开！
体内！
刚刚被强行开辟、尚且无法完全掌控的秘络，仿佛被投入了一个无形的、剧烈摇晃的能量熔炉！
那些奔流其中、让她胀痛欲裂的陌生能量，被这股同源却又更原始、更狂暴的血色意志猛烈冲击、搅拌、强行拉扯变形！
嗤啦！嗤啦！
细微却清晰的经络撕裂声在身体内部响起，远比之前打通经络时更尖锐、更彻底！剧痛如同无数淬了毒的利刃在她内脏之间疯狂搅动、切割！
“噗——！”
一大口滚烫的鲜血毫无预兆地从纳兰嫣然口中喷涌而出！血雾在空中弥散开，奇怪的是，那喷出的血液色泽并不完全是人体该有的鲜红，其中混杂着一丝丝不自然的、粘稠的暗金！甚至有些喷出的血滴在空气中就爆开细小的金色火星！
力量！失控！
体内的能量洪流完全脱离了纳兰嫣然意志的掌控，被外界那同源的狂暴战意彻底引燃、激怒！那秘络不再是被动容纳能量的通道，它成了暴走的凶兽的跑道！所有的力量都在逆流、倒卷、疯狂冲向身体最深处那个刚刚形成的、代表着新力量的隐秘节点，想要冲垮它，撕裂它，然后…释放！
纳兰嫣然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指端、足尖，不受控地迸射出一道道细碎却杀伤力惊人的金红血煞！每一次迸射，都将身边原本就碎裂的地面再犁开一道数寸深、边缘灼烧琉璃化的沟壑！她皮肤表面瞬间浮现出无数扭动鼓胀的青紫色血管印记，像是随时会爆裂开来！
视线被血色充斥，耳中只剩下远古的咆哮与血脉沸腾的轰鸣。她下意识地试图抓住什么，目光在混乱和剧痛中本能地掠过了倒在另一侧、早已失去意识的萧炎。
身体深处被狂暴力量驱动的秘络，似乎捕捉到了这一瞥。
轰！
奔涌的暴乱能量瞬间找到了新的倾泻目标！
她体内那个狂暴的、急于寻找力量倾泻点的节点骤然收缩！一股无形的、极其贪婪凶残的引力猛地爆发！如同黑洞张开巨口！
嗡！
远处瘫软在地、连呼吸都极其微弱的萧炎，身体猛地痉挛了一下！
他体内深处，那被连番撕扯、早已黯淡沉寂的异火火种（金帝焚天炎的微弱本源），在这股来自纳兰嫣然体内秘络的狂暴牵引下，骤然被惊醒！
如同被无数细小的、无形的钩刺狠狠扎中！
“呃……咳……”
萧炎原本只是微弱起伏的胸膛，猛地向上弓起！一口带着炽热暗金色的血雾再度从唇间喷出！那血雾一离体，竟然在半空中就燃起细密的金色火苗！同时，一道极其黯淡稀薄、却带着他生命本源气息的精纯异火流光，竟被硬生生从他心口位置撕扯出来，如同被无形的吸管抽离，急速地涌向正在失控抽搐的纳兰嫣然！
不是能量的消耗！
是更深层、更致命的本源剥夺！
萧炎的身体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如同被抽去脊椎的蛇，软软瘫回冰冷的地面，连最后的微弱颤抖都彻底消失。唯有那被强行撕扯走的一缕微弱火线，在空气中留下短暂的、带着焚尽气息的金色轨迹。
“孽……障！！！”
就在纳兰嫣然体内力量失控爆冲、抽取萧炎本源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声极度虚弱，却蕴含着无上惊怒与绝望的灵魂咆哮，凭空炸响在纳兰嫣然狂乱的血色识海之中！
是药老！
在他那已然彻底消散的点滴微蓝光芒中，一点仅存的、凝聚了他最后一点纯粹灵魂核心的本源碎片，如同被激发的水面残月，在虚空极其短暂地显化了一下！
那虚影比一缕烟尘还要淡薄，却清晰勾勒出药老那因极致愤怒而扭曲的面容！
“住手！！！快斩断它！！”药老残魂碎片发出的意念直接贯入纳兰嫣然混乱的意识，如同惊雷霹雳，“别被这血脉迷障！这不是掠夺！是……互噬！！他要醒了！快斩断那牵引！！否则你们三个都要被拖下幽冥同葬——！！！”
咆哮的意念尚未完全传达清晰，药老那点凝聚了最后力量、短暂显化的灵魂碎片，便如同被疾风吹散的烛火，彻底黯淡、溃散、化为虚无！再没有一丝气息留下！
只有那声直指灵魂的咆哮余音，带着惊怖的真意，仍在纳兰嫣然狂乱的血色识海间轰鸣震荡！
“不是掠夺……互噬……？”
纳兰嫣然涣散血红的瞳孔中，被剧痛和疯狂充斥的混乱意识，被这亡命一吼撕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
就在这短暂的间隙——
异变再生！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皮冷的轻响。
那贯穿萧凯、正被暗红血焰疯狂熔毁的半截战戟，竟从他那被钉穿的胸腹前方撕裂的焦炭与血肉豁口中……被一股从内部爆发的巨力硬生生反向顶出了一大截！
一只覆盖着黏稠暗红血浆与破碎焦痂、骨骼扭曲变形的手臂，缓缓地、却带着一种蛮横到撕裂一切阻碍的恐怖力量，从萧凯胸前那血淋淋、还透出戟锋的恐怖创洞中……一寸一寸、极其缓慢而坚决地……探伸了出来！
鲜血淋漓的手指，指骨关节在动作中断裂又愈合，愈合再被更强力量撑断，发出细微却连串的“咔嚓”声响。
那探出的手掌上方，焦黑残躯被贯穿的创口边缘，不断爆发出更浓烈的暗红血焰！残躯表面那些龟裂的焦炭层再也无法束缚内里奔涌的力量和膨胀的血肉，无数裂痕急速扩大！
创口周围焦黑皮肤如同龟裂大地般彻底崩开！粘稠暗红的血液如同具有生命的岩浆，在每一道新增的创口中沸腾、灼烧！一个极其微小、却由纯粹血色烈焰勾勒而出的诡异古老符文，随着这只血手的探出，如同种子发芽般，猛然在萧凯胸膛那巨大的撕裂伤口中心……绽放！
嗡！
一种实质性的、仿佛来自无尽尸山血海最深处的沉重煞念混合着毁灭性的能量波动，以那个初生的血色符文为中心，无视空间阻碍，瞬间扫荡全场！其核心赫然指向那个探出的血淋淋手掌最终锁定的方向——
正是浑身暴走能量激荡、体内秘络疯狂抽取着萧炎本源异火的纳兰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