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概率死神

“让他给跑了。”

队长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下令“这个异常先放过，去下一个街道。”

猩红的月光给长街镀上一层不祥的锈色。

整条街被无形的力场封锁，死寂得像一座坟墓。

唯有街心处，一个毫不起眼的金属手提箱，正发出细微而急促的“嗡嗡”声。

深红理事会第七行动小队，五名全副武装的成员呈扇形散开，战术目镜后的眼神死死锁定那个箱子。

“队长，能量场读数飙升！它的‘概率污染’范围在扩大！”

通讯频道里传来观测员紧张的报告。

队长严峰，一个下巴上带着疤痕的男人，啐了一口。

他抬手，打出几个战术手势。

一名代号“壁虎”的年轻队员，深吸一口气，身体覆盖上一层薄薄的能量护盾，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

他的任务很简单，将特制的“规则稳定锚”贴到箱子上。

箱子顶端有一块小小的石英窗口，能看见里面一颗象牙骰子，正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疯狂旋转，残影连成一片模糊的白色球体。

这就是他们的目标，【概率坍缩器】。

一个Lv2级的异常特性。

效果简单粗暴：任何物理接触它的物体，有50%的概率随机消失一个组成部分。

对人，就是肢体。

壁虎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冰冷的金属外壳。

一瞬间。

什么都没发生。

他愣了一下，随即狂喜。

赌对了！

是另外50%！

他正要发力将稳定锚按下去，异变陡生！

他脚下的地面，一块直径半米的水泥地，噗地一下，消失了。

壁t虎整个人失去平衡，手掌不受控制地拍在了箱子上。

“不！”

他的吼声卡在喉咙。

从手肘往下，他的整条右臂，连同那枚昂贵的稳定锚，瞬间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断口平滑如镜，没有一丝血迹，仿佛他天生就是个独臂人。

剧痛和恐惧让他发出野兽般的哀嚎。

“废物！”

严峰怒骂一声，命令道，“B计划！远程捕获网！”

两名队员立刻架起一个沉重的金属发射器，但恐惧让他们的动作有些变形。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箱子的嗡鸣和壁虎的惨叫，从街道上空传来。

那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修改世界底层代码般的威严。

“此地，概率规则，恒定！”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那颗在箱子内疯狂旋转的骰子，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猛然攥住，所有动能瞬间清零。

它在空中不自然地停滞了0.1秒，然后“嗒”地一声，掉落在箱底。

鲜红的一点，朝上。

是“1”。

第七小队所有人都懵了。

什么情况？

异常失效了？

下一秒，比肢体消失更恐怖的景象发生了。

“啊啊啊——！”

最先发出惨叫的是壁虎。

他那空荡荡的右肩断口处，血肉毫无征兆地喷涌而出！

骨骼、神经、血管、肌肉……

像一团失控的肉色黏土，以一种反生命、反物理的姿态疯狂增殖、扭曲、塑形！

骨头拉长的“咔咔”声，肌腱撕裂的“嘶啦”声，皮肤快速生成时发出的“滋滋”声，混合成一曲最骇人的交响乐。

不到三秒，一条崭新的、带着粘液和血丝的手臂从他肩膀上“长”了出来。

壁虎看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右臂，没有半分喜悦，反而因极致的痛苦和眼前的诡异景象而剧烈呕吐。

另一名之前在演习中被波及，失去左脚的队员，也经历了同样的地狱。

他的军靴被内部疯狂生长的脚掌撑破，新生的脚趾痉挛地蜷缩着，指甲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粉嫩的血肉中挤出来。

“魔鬼……这是魔鬼！”

一名队员精神崩溃，丢下武器转身就跑。

队长严峰同样面色煞白，他死死盯着那个箱子，又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空无一物。

突然，他感到右肩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他低头一看，瞳孔缩成了针尖。

他的右臂，三年前在一次任务中被炸断，装配的是深红理事会最高科技的仿生机械臂。

此刻，血肉正从他肩部的接口处野蛮地挤出，将昂贵的合金外壳撑裂、崩碎！

“我的手……也在长出来？”

这个念头刚闪过，剧痛就淹没了他。

新生的手臂比任何人都更迅猛，它无视了机械臂的阻碍，在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中，强行生长成型。

然而，噩梦才刚刚开始。

这只新生的、完全属于他自己的右臂，在生长完成的瞬间，忽然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上弯折，五根手指像铁钳一样，精准地扣住了他自己的下巴和天灵盖。

严峰的脑子一片空白。

“不……住……手……”

他想命令自己的手臂停下，但它就像一个被植入了必杀指令的杀戮机器，完全不受大脑控制。

一股巨力从手臂传来。

“咔嚓！”

一声清脆到极点的骨裂声。

严峰的脖子被他自己的手，硬生生拧断了。

他的身体还站着，头颅却歪向一个夸张的角度，眼神里凝固着最后的惊愕与不解。

他到死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救赎”会变成“处决”。

他不知道，凌夜定义的“概率恒定=1”，不仅锁死了“肢体消失”的概率为0%，同样也锁死了“肢体再生”的概率为100%。

凡是曾因这件异常失去过肢体的人，无论多久以前，无论身在何处，只要还在这个城市，都会被强制“补全”。

而这种违背生命规律的强制再生，本身就是一种更深层的诅咒。

幸存的队员们看着队长的尸体缓缓倒下，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瘫软在地，屎尿齐流。

一道黑影如羽毛般悄无声息地从楼顶飘落。

凌夜缓步走过那些精神失常的士兵，仿佛路过几块石头。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那个安静下来的手提箱上。

他弯腰，捡起箱子。

入手冰凉，沉甸甸的，仿佛装着一个世界的重量。

“目标特性已捕获。”

脑海中，概念星核发出冷静的信息流。

“威胁等级评估：Lv2，城市灾害级。已归档：【概率坍缩器】。”

“警告：本次定义跨越了时间与空间，对复数目标产生影响，存在力消耗3%。当前剩余存在力：93%。”

凌夜看了一眼自己愈发透明的左手，手掌的轮廓已经有些模糊，仿佛随时会融入空气。

代价……

总是需要支付的。

他拎着箱子，转身，没入深沉的黑暗，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

同一时间。

遍布全球地下的信息暗网——“深渊交易所”的服务器内，一条条数据流瀑布般刷新。

一条加急的红色警报突然弹出，覆盖了所有交易界面。

“警报！深红理事会王牌小队‘第七队’，于东十三区执行Lv2收容任务时信号中断，确认全员心跳停止或精神崩溃。队长严峰（Lv3强化者）确认死亡。”

“收容物【概率坍缩器】已失窃！”

暗网内一片哗然，无数匿名的ID在加密频道里疯狂交换信息。

几分钟后，一条全新的、黑底金字的悬赏令，被置顶到了最高权限的位置。

“追索令：未知个体或组织。”

“代号：幽灵。”

“威胁等级评估：极度危险（怀疑具备高阶现实扭曲能力）。”

“事件描述：以未知手段瞬时改写【概率坍缩器】底层规则，导致深红小队覆灭。此行为非破解、非压制，属于更高维度的‘定义’行为。”

“悬赏：深红理事会荣誉议席×1，A级特性×3。”

悬赏令的下方，附着一张从街角监控截取到的、经过数万次超清算法修复的图片。

画面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个修长的黑影。

但所有看到图片的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天灵盖。

因为那个黑影伸向战利品的手——那只抓着【概率坍缩器】的手，是半透明的。

它就像一段被抹去一半数据的代码，一个存在与虚无之间的悖论。

一个行走于人间的，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