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暗影的伪装
初阶法师的课程安排得并不密集，一周只有三节基础课。
第一节课安排在觉醒仪式后的第三天下午，地点在学校后方那片用高大铁丝网围起来的简陋训练场。
地面是夯实过的黄土，被无数双脚踩踏得坚硬发亮，角落里还顽强地钻出几丛蔫头耷脑的野草。
凌羽到得不早不晚。训练场边缘已经稀稀拉拉站了二十来个同样刚觉醒的少年少女，脸上混杂着兴奋、紧张和掩饰不住的期待。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躁动，那是初次掌握超凡力量带来的新鲜感。
有人忍不住指尖冒出一小簇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火苗，又赶紧掐灭，引来同伴低低的惊呼和善意的哄笑。
陈老师已经站在场地中央，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法师袍，袖口挽到了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他手里没拿教案，目光沉稳地扫过陆续到齐的学生们。
“好了，安静。”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场边的窃窃私语，带着一种天然的威严。
所有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他身上。
“今天是你们的第一课。”陈老师开门见山，“冥想，沟通星子，引导魔能。这是法师之路的基石，没有捷径可走。”
他目光如炬，扫过一张张年轻的脸庞，“无论你们觉醒的是什么系，无论你们天赋如何，都要记住，高楼大厦起于垒土！根基不牢，再华丽的力量都是空中楼阁！”
他顿了顿，声音放缓了些：“现在，所有人，原地盘膝坐下。闭上眼睛，清空杂念，尝试去感知你们精神世界里的那片‘星尘’。它就在那里，像一片微缩的星空。找到它，感受它。”
学生们依言纷纷坐下，带着几分新奇和笨拙。
凌羽也选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黄土的坚硬透过薄薄的校裤传来。
他闭上眼睛，视野沉入一片黑暗。
下一秒，那片深邃的精神虚空便清晰地浮现出来。
七颗幽暗的星尘，如同亘古运转的星辰，散发着冰冷而纯粹的气息，静静地悬浮着，等待着他的沟通。
根本不需要“尝试去感知”，它们的存在感强烈得如同呼吸。
但凌羽没有立刻去沟通它们。
他按照陈老师的指导，刻意放慢了“寻找”的过程。
精神力的触角在虚空中“茫然”地“摸索”着，如同一个真正的初学者在黑暗中跌跌撞撞。
他甚至模拟出一种“终于找到目标”的微弱欣喜感，才让自己的意念小心翼翼地、带着点“笨拙”地，轻轻触碰向其中一颗旋转的暗影星尘。
嗡——
那颗星尘在他意念接触的瞬间，极其轻微地震颤了一下，幽暗的光芒似乎亮了一丝。
一股冰冷而熟悉的暗影之力，如同涓涓细流，自然而然地顺着意念的联系流淌回来。
太顺畅了。顺畅得几乎不需要任何引导。
凌羽强行压制住那份本能般的掌控感，在精神世界里制造出一点“生涩”的波动，仿佛那股回流的暗影之力有些“不听话”，需要他“费力”地去约束和引导。
意念的触角如同笨拙的手指，在星尘表面“磕磕绊绊”地滑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训练场上安静得只剩下风吹过铁丝网的呜呜声，以及偶尔传来的、某个学生因为过于专注而发出的轻微喘息或闷哼。
陈老师背着手，在盘坐的学生们中间缓步穿行，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人。
他的脚步很轻，但那种无形的压力，让不少学生额头都渗出了细汗，身体不自觉地绷紧。
当陈老师的身影笼罩在凌羽上方时，凌羽的精神世界正“演”到关键处。
那颗被意念“艰难”引导的暗影星尘，在他的“笨拙”操控下，试图将流出的暗影之力凝聚成一条“细线”，却“啪”地一下溃散了，只留下一点微弱的精神涟漪。
凌羽适时地微微蹙起眉头，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沮丧和吃力。
额角甚至逼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这倒不完全靠演，刻意压制本能、模拟笨拙，对精神力的精准控制要求反而更高，确实有些消耗。
陈老师的目光在凌羽脸上停留了几秒。
他看到少年紧闭的眼皮下眼珠在微微转动，额头的汗水，紧抿的嘴唇，以及身上散发出的、属于初阶法师沟通星子时那种特有的、微弱而略显混乱的精神力波动。
这波动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带着一种努力尝试却不得其法的青涩感。
很标准的新手表现。甚至比旁边那个试图沟通火系星尘、结果把自己头发燎焦了一小撮的男生看起来还要“正常”一些。
陈老师眼底深处那一丝从觉醒仪式后就存在的疑虑，似乎又消散了一点。
他无声地移开脚步，走向下一个学生。
直到陈老师的脚步声远去，凌羽紧绷的精神才不着痕迹地放松了一线。
他维持着表面的“笨拙”，继续在精神世界里进行着这场小心翼翼的“表演”。
每一次意念与星尘的“艰难”接触，每一次暗影之力的“微弱”引导和“失控”，都力求逼真。
“好了，停。”大约半小时后，陈老师的声音响起。
学生们如蒙大赦，纷纷睁开眼睛，不少人脸上都带着明显的疲惫和挫败感。
有人揉着发麻的腿，有人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互相交换着抱怨的眼神。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像在泥潭里拔河？”陈老师脸上没什么笑容，语气严肃，“这就是沟通星子的第一步！记住今天的感觉！以后每天至少冥想一小时，练习沟通！水滴石穿，没有日积月累的功夫，星子永远不会听你的话！”
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而疲惫的脸：“今天的课就到这里。解散！”
学生们顿时发出一阵解脱般的叹息，三三两两地站起来，活动着僵硬的身体，议论着刚才的体验，向训练场外走去。
凌羽也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黄土。
他混在人群中，听着身边同学抱怨着“根本找不到感觉”或者“那破星星根本不搭理我”，脸上也适时地露出一点符合“新手”身份的茫然和思索。
“喂，凌羽！”一个略显粗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伴随着一只大手拍在他肩膀上。
凌羽回头，是同班的张猛，一个身材壮实、觉醒土系的男生。
此刻他正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胳膊：“你怎么样？那暗影星子好沟通不？我这土疙瘩，沉得要命，感觉意念都拉不动它！累死我了！”
“差不多，”凌羽笑了笑，语气带着点无奈，“感觉那些影子滑不溜秋的，抓不住。也挺累的。”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动作自然。
“嗨，都一样！”张猛大大咧咧地揽住凌羽的肩膀，一副同病相怜的样子，“走走走，校门口新开了家奶茶店，听说买一送一！去搞一杯？累死爹了，得补补！”
“不了，”凌羽摇摇头，婉拒道，“头还有点晕，想早点回去休息。”
“行吧，那你好好歇着。”张猛也不勉强，挥挥手，“下次一起啊！”
告别了张猛，凌羽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夕阳的余晖将梧桐树的影子拉得斜长。
他刻意放慢脚步，感受着体内那七颗暗影星尘稳定运转带来的、微弱却真实的力量感。
与刚才在训练场上刻意制造的“虚弱”和“混乱”截然不同。
隐藏，是必要的。就像把利刃藏进朴素的刀鞘。
推开家门，熟悉的饭菜香立刻涌了上来。母亲正在厨房忙碌，油烟机的轰鸣声伴随着锅铲碰撞的叮当响。
“回来啦？今天上课感觉怎么样？”母亲端着炒好的青菜从厨房出来，脸上带着关切的笑容，眼角细细的皱纹都舒展开了，“累不累？赶紧洗手吃饭！”
“还好，就是坐着冥想，有点费神。”凌羽放下书包，走进狭小的卫生间洗手。
冰凉的自来水冲过指尖，带来一丝清醒。
他看着镜子里那张还带着少年稚气、眼神却异常沉静的脸，轻轻呼出一口气。
饭桌上依旧是简单的家常菜。母亲不停地给凌羽夹菜，碗里的米饭很快堆成了小山。
“多吃点，用脑子更费力气！”母亲看着凌羽，眼神里是纯粹的满足和欣慰，“对了，今天菜市场碰到隔壁楼王婶了，她家小子不是去年也觉醒了火系嘛！王婶可羡慕我了，说我们家小羽出息了！”她语气里带着点小小的骄傲，仿佛儿子已经成了大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