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葬骨矿渊与幽蓝初醒
时光荏苒，如同青石镇外那条默默流淌的青川河，悄无声息地带走了十五个寒暑。
当年的雨夜婴啼，早已成为镇民口中模糊的旧闻。王家少爷王毅，也长成了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他继承了父亲王振山刚毅的轮廓和挺拔的身材，眉眼间却依稀带着母亲林婉的清秀，只是那眼神深处，比同龄人多了一份不易察觉的沉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疏离。
青石镇背靠黑石山，王家赖以生存的根基，便是山中那条蕴藏着低阶“青罡石”的矿脉。这种蕴含微弱土属性灵力的矿石，是炼制基础法器、构筑低级阵法的材料，支撑着王家在青石镇乃至东荒州边缘地带的地位。对于王家子弟而言，年满十五，进入矿脉历练，既是责任，也是必经的磨砺。
清晨，天刚蒙蒙亮，带着深秋特有的清冽寒意。黑石山如同沉默的巨兽，匍匐在青石镇北方。山体黝黑，植被稀疏，只有一些顽强的荆棘和低矮的灌木点缀其间，更添几分荒凉肃杀。
矿洞入口开凿在半山腰，像一个择人而噬的巨口，喷吐着阴冷潮湿的气息。洞口守卫着几名身穿王家护卫服饰、气息沉稳的汉子，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进出的人流。
王毅紧了紧身上略显粗糙的矿工短褂，背着一个藤条编制的背篓，混杂在一群同样装束的矿工队伍中。他的动作并不生疏，显然并非第一次下矿。队伍领头的是矿脉管事王魁，一个身材敦实、面色黝黑的中年汉子，是王振山的远房堂弟，对王毅这个家主之子虽有关照，但要求同样严格。
“都打起精神！”王魁的声音洪亮，在山壁间回荡，“老规矩，丙字号巷道深处那片新发现的岩层，青罡石成色不错，但岩壁松脆，都给我小心着点！安全第一！毅小子，你跟紧我。”
“是，魁叔。”王毅应了一声，声音清朗。他微微活动了一下左手手腕，那里，隔着粗布衣袖，掌心深处那个沉寂了十五年的“北”字道痕，似乎没有任何异样。十五年，它如同一个沉睡的烙印，除了幼时偶尔让乳母感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凉，再无任何动静。王毅甚至有时会怀疑，那是否只是自己年幼时的一个错觉。
队伍鱼贯进入矿洞。洞内光线骤然昏暗，只有岩壁上镶嵌的稀疏萤石散发着惨淡的绿光，勉强照亮脚下崎岖湿滑的道路。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汗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矿石特有的金属腥气。叮叮当当的凿击声、粗重的喘息声、矿石滚落的哗啦声，从幽深的巷道深处传来，交织成一曲沉闷而原始的劳动乐章。
越往深处走，空气越显稀薄阴冷，湿气也越重，岩壁上凝结着冰冷的水珠。丙字号巷道位于矿脉深处，岩壁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白色，布满了细密的裂纹，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就是这里了。”王魁在一块相对开阔的岩壁前停下，指着前方一片颜色略深、闪烁着微弱土黄色光点的岩层，“这片新露头的矿层，小心点采，别贪快。”
矿工们分散开来，挥舞起沉重的矿镐和凿子。王毅也拿起一把小一号的矿镐，选中一块凸起的矿石，深吸一口气，调动起体内那微薄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气力——那是王家基础锻体诀修炼出的些许成果，只能让他比常人稍有力气些——狠狠凿了下去！
“铛！”火星四溅。坚硬的岩石反震力让王毅手臂发麻。他咬紧牙关，一下，又一下，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鬓角。枯燥、艰辛、危险，这就是矿工的生活。王毅心中并无太多抱怨，只是偶尔在挥镐的间隙，目光会不由自主地投向巷道更幽暗的深处。那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呼唤着他，带着一种莫名的、冰冷的吸引力。这种感觉从他第一次下矿就隐约存在，越靠近这片区域，越是清晰。
时间在单调的敲击声中流逝。背篓里的青罡石渐渐多了起来，沉甸甸地压在王毅年轻的脊背上。
突然！
“咔嚓……轰隆隆——！”
一阵令人牙酸的岩石撕裂声毫无征兆地从王毅侧后方传来！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和无数碎石滚落的声音！整个巷道剧烈地摇晃起来，如同发生了地震！岩壁上的萤石剧烈闪烁，光线明灭不定。
“塌方了！快跑！”王魁凄厉的嘶吼瞬间被淹没在更大的崩塌声中！
“啊——！”
“救命！”
“我的腿！”
惊恐的惨叫、绝望的呼救、岩石砸落的闷响瞬间充斥了整个狭窄的空间！尘土如同浓雾般翻滚弥漫，呛得人无法呼吸。矿工们如同受惊的蚂蚁，丢下工具，本能地朝着洞口方向亡命奔逃！
王毅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惊呆了。一块磨盘大小的巨石带着呼啸的风声，擦着他的头皮砸落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溅起的碎石打得他脸颊生疼！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向旁边一个狭窄的岩缝扑去！
“轰——！”
更大的塌陷声传来，他刚才所在的那片区域，连同几个反应稍慢的矿工，瞬间被无数吨的岩石彻底掩埋！烟尘冲天而起，碎石如同雨点般砸落。
王毅蜷缩在狭窄的岩缝里，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尘土味和血腥气。外面是地狱般的景象，哭喊声、崩塌声不绝于耳。光线几乎完全消失，只有无尽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尘埃。
他试图爬出去，但岩缝外不断滚落的碎石堵住了去路。绝望，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蛇般缠绕上他的心脏。难道……就要死在这里了吗？像那些被瞬间掩埋的矿工一样，无声无息地腐烂在黑暗的地底？
就在这时，那股一直萦绕在心底的、冰冷的吸引力，骤然变得无比清晰、无比强烈！源头似乎就在……他紧贴着的岩壁后面？不，是更深的地方！
鬼使神差地，也许是绝望中的本能驱使，也许是那吸引力太过霸道。王毅在黑暗中摸索着，摸到了刚才坍塌时崩落在他身边的一块尖锐碎石。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吸引力最强的岩壁位置，狠狠砸了下去！
“砰！砰！砰！”一下，又一下！坚硬的岩石在求生欲的爆发下，竟真的被他砸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一股更甚于矿洞阴寒十倍、百倍的冰冷气息，如同实质般从那缺口中汹涌而出！这股气息带着一种古老、苍凉、仿佛来自洪荒的威压，瞬间穿透了王毅的身体，让他如坠冰窟，血液都似乎要冻结！
同时，一抹幽蓝色的、微弱却无比纯粹的光芒，从那缺口深处透了出来，照亮了王毅沾满尘土和汗水的脸。
那光芒……来自一块嵌在更深层岩壁中的东西！那是一块……骨头？一块形状奇特，如同某种巨大兽类爪尖的残骨！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幽蓝色，仿佛凝固的极地寒冰，表面布满了天然形成的、玄奥复杂的纹路，此刻正散发着幽幽的蓝光，正是那冰冷气息和吸引力的源头！
王毅的呼吸瞬间停滞了。他的目光死死地盯在那块幽蓝兽骨上。就在这时，他左手掌心沉寂了十五年的地方，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痛**！那感觉，仿佛有一块烧红的烙铁直接按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啊！”王毅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哼，下意识地捂住了左手。
然而，那幽蓝兽骨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刺激，光芒骤然暴涨！一股狂暴、冰冷、充满毁灭性气息的能量洪流，如同决堤的冰河，猛地从那兽骨中爆发出来，顺着被王毅砸开的小缺口，狠狠冲击在他的身上！
“噗！”王毅如遭重锤轰击，整个人被狠狠撞飞，后背重重砸在身后的岩壁上，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那股冰冷的能量蛮横地侵入他的经脉，所过之处，如同无数冰针在疯狂穿刺、撕裂！剧痛让他眼前发黑，意识瞬间模糊。
就在他感觉自己要被这股狂暴的能量彻底撕碎、冻结的刹那——
他左手掌心的灼痛感，骤然化作了**一股无与伦比的吸力**！
那沉寂了十五年的“北”字道痕，此刻仿佛化作了一个饥饿了亿万年的黑洞！它不再是冰冷的烙印，而是爆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至尊至贵的古老气息！
侵入王毅体内的狂暴幽蓝能量，如同百川归海，瞬间被这股吸力牵引，疯狂地朝着他的左手掌心涌去！那足以冻结、撕裂寻常锻体境修士的恐怖能量，在接触到“北”字道痕的瞬间，竟如同温顺的绵羊，被毫无阻碍地吞噬、吸收！
王毅的身体猛地一僵。想象中被撑爆的痛苦并未到来。相反，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感，如同甘泉般从左手掌心涌入，瞬间流遍全身！那股清凉所过之处，被撕裂的经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修复、加固！侵入骨髓的寒意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满生机的力量感！
更神奇的是，随着幽蓝能量被吞噬，他体内那微薄的气力，如同被点燃的火种，轰然燃烧、壮大！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带着一丝幽蓝光泽的气流，在他干涸的丹田气海中凭空滋生，并且迅速旋转、凝聚！
**灵源！**
王毅的脑海中如同惊雷炸响！这是引天地灵气入体，开辟丹田，凝聚灵源的标志！他……他竟然在生死关头，在这幽暗的矿洞深处，觉醒了灵源，踏入了修炼的第一个大境界——**灵源境**！
他能清晰地“看到”（或者说感知到）自己丹田内那一点微小的、旋转着的幽蓝气旋。丝丝缕缕精纯的灵力从中逸散出来，滋养着他疲惫不堪的身体，驱散着伤痛。力量，从未有过的力量感充斥着他的四肢百骸！五感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远处救援人员挖掘坍塌岩石的声音，闻到空气中每一粒尘埃的气息！
他猛地看向那块幽蓝兽骨。此刻，它散发的光芒黯淡了许多，似乎被“北”字道痕吞噬了大部分能量。但那种古老、苍凉的气息依旧存在。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挖掘声由远及近。
“快！这边有动静！”
“毅少爷！王毅！你在里面吗？”是王魁焦急嘶哑的呼喊。
光线从被挖开的碎石缝隙中透射进来。王毅下意识地将左手藏在了身后，掌心的灼热感和那幽蓝的气旋瞬间隐没，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他自己知道，体内奔涌的力量和丹田中那一点微凉的灵源，真实无比。
他看到王魁那张沾满尘土、写满焦急和庆幸的脸出现在洞口。
“魁…魁叔……”王毅的声音有些沙哑。
“谢天谢地！你小子命真大！”王魁看到王毅还活着，长长松了口气，连忙和几个护卫一起，七手八脚地将他从岩缝里拖了出来。
王毅被搀扶着站起，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被碎石半掩的岩壁缺口深处。那块幽蓝的兽骨，在昏暗的光线下，只露出一点冰冷的、深邃的蓝芒，像一个沉默的、目睹了一切的幽灵。
“魁叔……那里面……”王毅刚想说什么。
“别管那么多了！人没事就好！”王魁打断他，心有余悸地看着周围一片狼藉的塌方现场，“这鬼地方邪门得很！快走！”他不由分说，架起还有些虚弱的王毅，催促着众人迅速离开这片危险区域。
王毅被护卫们簇拥着，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洞口的光明处走去。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幽暗的巷道深处，那一点幽蓝的光芒彻底消失在黑暗中。
左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凉的气息。丹田内，那一点幽蓝的灵源气旋，正缓慢而坚定地旋转着。
黑石山的矿洞深处，埋葬了数条无辜的生命，也埋葬了一个惊天的秘密。而在一个十五岁少年的体内，一股源自太古的苍凉力量，伴随着幽蓝的灵源，悄然苏醒。命运的轨迹，在这一刻，被彻底拨动，指向了那条注定充满荆棘与传奇的……北上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