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锦衣之下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苏玉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二小姐！快醒醒！出大事了！“小翠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苏玉猛地坐起，胸前的玉佩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触感微凉。她匆匆披上外衣打开门，只见小翠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冷汗。
“怎么回事？“
“官府...官府来人了！说我们苏家私通倭寇，要查封家产！老爷已经被带走了！“小翠浑身发抖，几乎站不稳。
苏玉如遭雷击，耳边嗡嗡作响。私通倭寇？这在明朝可是灭门的大罪！她顾不得梳洗，随手抓起一件斗篷就往外跑。
前院已是一片混乱。十几个身着公服的衙役正在翻箱倒柜，将账册、文书全部收走。苏瑶被两个婆子搀扶着，面色惨白如纸，见到苏玉才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玉儿！他们说父亲...父亲勾结倭寇，贩卖禁运物资...“苏瑶泣不成声。
苏玉强自镇定，握住姐姐冰凉的手：“别慌，一定是误会。父亲在哪里？“
“被押去知府衙门了...“苏瑶突然抓紧她的手，“他们说要查封我们家产，所有人都要拘押候审！玉儿，我们该怎么办？“
苏玉环顾四周，衙役们已经开始贴封条，女眷们哭作一团。她深吸一口气，现代法律知识在脑中飞速运转——无论哪个朝代，被指控者都有申辩的权利。
“姐姐，你先把母亲留下的首饰分给各房姨娘，让她们各自投亲靠友。“苏玉压低声音，“我去找父亲。苏家不能就这么完了。“
“你一个女儿家，如何去得那等地方？“苏瑶惊恐地瞪大眼睛。
苏玉已经转身回房，从暗格中取出这些日子积攒的银两和那部早已没电的手机。犹豫片刻，她把手机留下，只将银子藏在袖中。胸前的玉佩突然发烫，仿佛在提醒她什么。
“小翠，帮我梳个简单发髻。“苏玉的声音异常冷静，“再找一套素净衣裳。“
一刻钟后，苏玉独自一人站在了苏州知府衙门外。衙门前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对着被绑在石狮旁的苏家仆役指指点点。苏玉压低头上的帷帽，悄悄绕到侧门，将一块碎银塞给守门的差役。
“这位差大哥，小女子是苏家二小姐，想求见知府大人，为家父申冤。“
差役掂了掂银子，摇头道：“小姐还是回去吧。这案子是上峰亲自督办，知府大人也做不了主。“
“上峰？“苏玉心头一紧，“敢问是哪位大人？“
差役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听说是京里来的锦衣卫老爷亲自下的令。苏小姐，您家这次怕是...“
话音未落，衙门内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侧门大开，几个锦衣卫押着苏明远走了出来。短短一夜，父亲仿佛老了十岁，头发散乱，官袍被剥去，只穿着一件白色中衣，手腕上戴着沉重的镣铐。
“父亲！“苏玉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
一个锦衣卫立刻拔刀相向：“闲人退开！“
苏明远抬头看见女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玉儿！你怎么来了？快回去！“
“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玉强忍泪水，声音发颤。
“冤枉啊！我们苏家世代清白，怎会...“苏明远的话被身后的锦衣卫打断。
“带走！“为首的锦衣卫厉声喝道。
苏玉眼睁睁看着父亲被推搡着押上一辆囚车。就在她绝望之际，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衙门内走出——齐墨！不，此刻应该称他为齐晏。他穿着一身飞鱼服，腰间挎着绣春刀，整个人如出鞘利剑般锋芒毕露，与往日商贾打扮判若两人。
“齐公子！“苏玉不顾一切地喊道。
齐晏转头，锐利的目光穿过人群锁定在她身上。他眉头微皱，对身旁的锦衣卫低声说了什么，然后大步朝她走来。
“苏小姐不该来这里。“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多了几分官威。
“齐...齐大人，“苏玉艰难地改口，“家父冤枉！苏家从未...“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齐晏打断她，眼神警惕地扫过四周，“跟我来。“
他将苏玉带入衙门旁的一间偏厅，命人看茶后，亲自关上门窗。苏玉这才注意到他腰间挂着一枚玉佩——与她的一模一样！齐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苏小姐，令尊涉嫌向倭寇贩卖生丝和铁器，证据确凿。“齐晏开门见山，“按律当斩，家产充公，女眷没官。“
这番话如同一桶冰水浇下。苏玉浑身发抖，却强迫自己冷静：“什么证据？“
“周记商行的供词，以及你们家账册上的异常交易记录。“齐晏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过去半年，苏家每月都有一笔大额生丝交易，去向不明。“
苏玉接过文书快速浏览，突然发现端倪：“这不可能！这笔交易记录是伪造的！我们苏家从未经手过这么多生丝。而且...“她指着上面的日期，“这天父亲正在杭州拜访舅父，根本不在苏州！“
齐晏目光一凝：“你确定？“
“千真万确！我有父亲从杭州带回的礼物为证！“苏玉急切地说，“齐大人，这分明是有人栽赃陷害！“
齐晏沉默片刻，突然问道：“苏小姐胸前佩戴的玉佩，可否借我一观？“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苏玉一愣。她下意识捂住玉佩：“这...这是家母遗物，与案情无关。“
“有关无关，由我判断。“齐晏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苏玉犹豫片刻，还是解下玉佩递给他。齐晏接过玉佩，从怀中取出自己的那枚，将两枚玉佩并排放在桌上。在阳光下，两枚玉佩几乎一模一样，唯有苏玉的那枚边缘有一道几不可见的裂纹。
“果然...“齐晏低语，眼中闪过一丝苏玉读不懂的情绪，“苏小姐，这玉佩从何而来？“
“说了是家母遗物。“苏玉警惕地回答，“齐大人为何对此如此关心？“
齐晏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突然换了个话题：“苏小姐近几个月变化很大。据我所知，以前的苏二小姐不通商事，不谙染艺，更不会懂得那些...奇特的记账方法。“
苏玉心头狂跳，手心冒出冷汗。他调查过她！他知道多少？
“人在困境中总会成长。“她勉强回答。
“成长？“齐晏轻笑一声，那笑容却未达眼底，“还是一朝顿悟？苏小姐，你可知这玉佩的来历？“
苏玉摇头，心跳如鼓。齐晏将两枚玉佩并拢，阳光透过玉身，在地上投出奇异的光影——那竟是一幅微缩的星图！
“这玉佩原为一对，相传为永乐年间天师所制，有穿梭时空之能。“齐晏的声音低沉如耳语，“每隔四百年，玉佩会自行择主，带其穿越时空。“
苏玉如遭雷击，脑中一片空白。他知道！他竟然知道穿越的事！
“我...我不明白大人的意思。“她仍做最后挣扎。
“不明白？“齐晏突然逼近，他身上清冽的松木香笼罩过来，“那苏小姐可知道'手机'为何物？'绩效考核'又从哪本古籍中学来？“
苏玉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他连这些都知道了！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大人，周崇礼求见，说有要事禀报！“
齐晏眉头一皱，迅速将苏玉的玉佩还给她：“收好。今日之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他转身欲走，又回头深深看她一眼，“苏家的事，我会再查。你先回去，不要轻举妄动。“
苏玉浑浑噩噩地走出衙门，脑中回荡着齐晏的话。玉佩能穿越时空？他是怎么知道的？他与这枚玉佩又有什么关系？更重要的是，他是否相信苏家无辜？
回到苏府，大门已被贴上封条。苏玉绕到后门，发现小翠和几个忠心的仆人还在等她。
“二小姐！“小翠扑上来，“大小姐被老夫人接去常州了，其他姨娘也都散了。我们几个无处可去，只能等您回来拿主意。“
苏玉看着这几个无家可归的仆人，心中一酸。她取出剩下的银子分给他们：“你们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小翠跟我走，其他人...等风头过了再说。“
打发走仆人后，苏玉带着小翠悄悄来到城西一处不起眼的小院——这是她前些日子暗中租下的，本打算用来试验新的染布方法，没想到成了救命稻草。
安顿下来后，苏玉取出玉佩仔细端详。按照齐晏的说法，这枚玉佩能带她穿越时空。如果她现在使用它，是不是就能回到现代，摆脱这一切麻烦？但父亲和姐姐怎么办？苏家上下几十口人怎么办？
“二小姐，您饿了吧？我去买些吃的。“小翠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苏玉点点头，叮嘱道：“小心些，别让人认出来。“
小翠离开后，苏玉尝试各种方法“激活“玉佩——对着阳光照、用血滴、甚至念咒语，但玉佩毫无反应。难道齐晏在骗她？还是说需要特定的条件？
正当她冥思苦想时，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苏玉警觉地抓起剪刀躲到门后——不是小翠的脚步声！
门被推开的一瞬，苏玉举起剪刀——
“是我。“齐晏的声音。
苏玉僵在原地。齐晏已经换了一身便装，但腰间的绣春刀和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依然彰显着他的身份。他看了眼苏玉手中的剪刀，嘴角微扬：“勇气可嘉，但一把剪刀对付不了锦衣卫。“
“齐大人私闯民宅，有何贵干？“苏玉放下剪刀，强作镇定。
“来看看你。“齐晏径自走进屋内，环顾四周简陋的环境，“比我想象的好些。“
苏玉冷笑：“托大人的福，苏家上下流离失所。“
齐晏不以为忤，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放在桌上：“这是周崇礼的供词。他承认部分账册是他伪造的，但坚持令尊确实参与走私。“
苏玉急切地拿起文书浏览，越看心越沉。周崇礼不仅咬死父亲涉案，还提供了所谓的“证人“。
“这是污蔑！“她气得双手发抖，“父亲绝不会...“
“我相信你。“齐晏突然说。
苏玉愕然抬头。
“我调查过那些'证人'，都与周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齐晏的声音平静而笃定，“但证据链很完整，要想翻案，必须找到更确凿的反证。“
“为什么要帮我？“苏玉直视他的眼睛，“锦衣卫不是应该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吗？“
齐晏的目光落在她胸前的玉佩上：“因为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而且...“他顿了顿，声音罕见地柔和下来，“我们之间的关联，比你想象的更深。“
不等苏玉追问，他继续道：“当务之急是找到证明令尊清白的证据。你仔细想想，苏家近来可有异常？或者得罪过什么人？“
苏玉思索片刻，突然想起一事：“三个月前，父亲拒绝了一桩婚事。周家想让他侄子娶我姐姐，父亲嫌周家子弟品行不端，婉拒了。周崇礼当时很不高兴。“
“这就说得通了。“齐晏点头，“周家与南京户部关系密切，借机报复。我会顺着这条线查。“他起身欲走，又停下脚步，“对了，那枚玉佩...千万收好，不要示人。“
“为什么？“苏玉忍不住问，“它真的能穿越时空吗？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齐晏的眼神突然变得深邃而遥远：“因为四百年前，我曾亲眼见证它的力量。“他轻轻抚摸自己腰间的那枚玉佩，“这对玉佩本为一对阴阳佩，阴佩主过去，阳佩主未来。你的那枚是阴佩。“
苏玉心跳加速：“你是说...你来自过去？“
“不。“齐晏摇头，“我属于这个时代。但我的家族守护这个秘密已经四百年了。“他看向苏玉的眼神突然变得炽热，“而你，苏玉，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对吗？“
苏玉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答。就在这紧张的一刻，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这次是小翠回来了。
齐晏迅速退到窗边：“明日午时，醉仙楼二楼雅间见。带上玉佩。“话音未落，他已翻窗而出，消失在暮色中。
小翠推门进来，手里提着食盒：“二小姐，我买了您爱吃的桂花糕...咦？窗户怎么开了？“
“风吹的。“苏玉勉强一笑，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夜深人静，苏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齐晏的话在她脑中回荡。如果玉佩真能穿越时空，她是否该回到现代？但父亲还身陷囹圄，姐姐流落他乡，她怎能一走了之？
窗外月光如水，苏玉取出玉佩对着月光细看。恍惚间，玉佩似乎泛起了微弱的光芒。她揉了揉眼睛，那光芒又消失了。
“如果能救父亲，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她轻声自语，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梦中，她站在一片白雾中，远处有两个模糊的身影——一个是齐晏，另一个...竟是她自己！两人似乎在争执着什么，然后齐晏突然拔刀...
苏玉猛地惊醒，发现天已微亮。她下意识摸向胸前，却惊骇地发现——玉佩不见了！
她翻身下床，疯狂搜寻床铺和地面，却一无所获。玉佩昨晚还在，怎么一夜之间就消失了？难道有人进来过？
正当她惊慌失措时，门外传来小翠的惊呼：“二小姐！快来看！“
苏玉冲出门外，只见院中石桌上赫然放着一封信和...她的玉佩！信上只有一行字：“午时之约照旧，物归原主。“
是齐晏！他夜里来过，取走了玉佩又还回来？这是什么意思？苏玉拿起玉佩，发现它比往常更加温润，仿佛蕴含着某种力量。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同一时刻，苏州城外的山林中，齐晏正面对着一个黑衣人。
“大人为何对苏家女如此上心？“黑衣人低声问，“按计划，苏家本应...“
“计划有变。“齐晏的声音冷如寒冰，“苏明远可能真被冤枉了。继续调查周家与南京户部的往来，特别是最近半年的资金流动。“
“那苏二小姐...“
“我亲自处理。“齐晏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记住，关于玉佩的事，不许向任何人提起。“
黑衣人躬身退下。齐晏从怀中取出一本古旧的册子，翻开其中一页。页面上绘着两枚玉佩的图案，旁边写着一行小字：“阴阳相合，时空逆转。四百年一轮回，持佩者将历劫难。“
他轻轻抚摸书页，低声道：“终于找到你了，苏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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