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枚玉阙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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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黄泉引路人

湘西的雨总带着股子陈腐的腥气,像是从乱葬岗的泥土里渗出来的。陆离刚把最后一张镇邪符贴在药铺门框上,檐角的铜铃就突然疯响起来——那铃铛是他特意请人用桃木芯做的,寻常邪祟靠近只会发出闷响,此刻却脆得像要炸开。

他抓起墙角的七星法尺推门出去,暮色里立着个穿青布对襟衫的汉子,裤脚卷到膝盖,露出小腿上几道深褐色的疤痕。汉子怀里抱着个黑布裹紧的长条物事,看着比寻常棺木短半截,边角却渗着暗红的水渍。更瘆人的是他身后跟着的两具“人”,额头贴着黄符,双臂平伸,脚踝处缠着的麻绳随着脚步拖在泥地里,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陆先生,”赶尸匠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这趟活……邪门得很。”

陆离的目光落在那黑布包裹上。寻常赶尸送的都是全尸,这东西却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异,形状佝偻,像是被硬生生拧过。他掀开黑布的刹那,法尺“当啷”掉在地上——那是具无头尸体,脖颈处的伤口参差不齐,碎骨茬子戳在外面,而胸口的位置,赫然刻着道暗红色符咒。纹路扭曲如蛇,收尾处却突然勾起,像只淬了毒的钩子。

“黄泉引路人。”陆离指尖触到符咒的瞬间,一股寒气顺着指缝钻进来,冻得他骨头发疼,“但这符咒被改了。正宗的引魂符该是直纹,这个……是在强行勾魂。”

赶尸匠突然瘫坐在泥地里,从怀里掏出个湿透的烟荷包:“前儿在湘西边界的乱葬岗捡的,本想按规矩送回原籍,可夜里总听见棺材板响。我换了三张镇尸符,每张都在天亮时变成灰……”他突然抓住陆离的裤脚,“先生,我昨儿夜里看见它坐起来了!没头的身子,就那么直挺挺地坐着!”

正说着,巷口传来马蹄声。苏璃披着件绣着银线的月白披风,翻身下马时带起一串雨珠,她腰间的银链随着动作轻响:“陆离,苗寨那边出事了,三个采药人……”话没说完,她的目光就钉在尸体胸口,“这符咒,和我外婆留下的古卷里画的不一样。”

“是玄阴教的手笔。”陆离捡起法尺,指尖在符咒末端的弯钩上敲了敲,“他们在练‘尸解仙’仪式,无头尸是引子,用来勾活人魂魄献祭。”

“城西药铺被劫了。”叶寒的声音突然从门后传来,他刚收剑入鞘,玄色衣袍上沾着几片带血的草叶,“丢了朱砂和糯米,还有半箱黑狗血。”他走近尸体,目光在脖颈伤口处顿了顿,“裂骨掌造成的伤口,玄阴教的人来过。”

林深抱着药箱从里屋出来,看见尸体时突然“啊”了一声,药箱摔在地上,瓷瓶碎了一地。他脸色惨白,盯着那脖颈处的碎骨茬子,嘴唇哆嗦着:“和……和三年前那具一样……”

陆离弯腰捡起片碎瓷:“看来得去苗寨。尸解仙仪式缺不了活祭,这尸体是在给我们引路。”

***苗寨藏在云雾缭绕的山坳里,吊脚楼的木楼柱上缠着驱邪的艾草,可越往里走,空气里的艾草味就越淡,取而代之的是股甜腻的腥气。苏璃突然停住脚步,侧耳听着什么:“不对,太静了。”

寻常苗寨此刻该有妇人捶布的木槌声,该有孩童追闹的笑骂,可这里只有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巷口的吊脚楼门敞着,竹编的簸箕里晒着的蛊虫尸体已经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

“有人吗?”林深试探着喊了一声,回声撞在木楼上,显得格外空旷。

突然,斜对面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一个穿着苗族盛装的老妇人探出头,银饰在昏暗里闪着冷光,她脸上堆着笑,皱纹里却嵌着诡异的青黑色:“贵客来了?喝杯拦门酒嘛。”

她举着个黑陶碗,碗里的酒泛着墨绿色的泡沫,凑近时能闻到股腐草味。苏璃突然抓住陆离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她的眼睛……”

老妇人的瞳孔浑浊不堪,眼白上爬满了青黑色的血管,像是有虫子在皮肤下游动。叶寒的剑“噌”地出鞘,剑气劈开雨幕:“蛊毒傀儡。”

老妇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身体突然像提线木偶般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她猛地扑过来,指甲变得又黑又尖,苏璃甩出腰间的银链缠住她的手腕,银链碰到皮肤的瞬间,竟“滋啦”冒出白烟。

“是尸蛊!”陆离甩出三张符纸贴在老妇人额头,符纸遇风自燃,“被种下尸蛊的人会变成行尸走肉,听施蛊人的命令行事!”

更多的门被推开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都瞪着浑浊的眼睛扑过来,他们的脖颈处都有圈青黑色的印记,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林深慌忙从药箱里抓出糯米撒过去,糯米落在傀儡身上,竟像滚在烙铁上般焦黑。

“往这边走!”苏璃突然扯着银链往巷尾退,同时从怀里掏出块月牙形的玉佩,放在唇边轻轻哼唱起来。那是苗族古歌里的《寻踪调》,调子清越,像是山涧的泉水叮咚作响。

歌声绕着吊脚楼转了三圈,巷尾的石壁突然传来“轰隆”的闷响。爬满藤蔓的墙面缓缓移开,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门楣上刻着三个模糊的字:落花洞。

“是落花洞女的传说。”苏璃指着洞口,银链上的铃铛随着她的呼吸轻响,“古卷里说,被洞神选中的女子会穿着嫁衣走进山洞,从此再也不出来。玉阙……一定在里面。”

***山洞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石壁上的壁画被水汽浸得发涨。画中女子穿着红色嫁衣,一步步走向洞深处的发光体,她的裙摆上绣着和苏璃玉佩相同的花纹。林深的脚步突然顿住,瞳孔里映出壁画的影子,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

“怎么了?”陆离回头时,正看见林深捂住头蹲下去,指缝里渗出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