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0章 于毒
天色熹白时分,房子县的宁静戛然而止,各种声音,兵戈交接、人马疾驰,哀嚎咒骂,弓矢扣射,响彻包围在城池上空,声声入耳,触乱人的神经。
节节逼近的叛贼让守城的士卒嗅到了死亡的气息,肉眼可见带着残忍狞笑的黑山军令人不寒而栗,那种贪婪眼神好似十几天没有进食的饿狼看见摆在案上的鱼肉。
城门下十余个村民卸下乔装面孔,占据城门要害之地,外边涌来的百姓被他们刀舞翻飞之间肢解了性命,随着刀势带起一弧血水。
城门所站士卒早死于刀下,黄县令见到突生的异变,惶恐不已,他连连向后疾退,但一介文官怎么能躲过凌厉的刀光。这十个强占城门的叛贼乃是黑山军里头的好手,身体矫健,刀法精湛。
黄县令感到胸膛内一股凉气,痛楚令他失去反抗能力。低头一看,一把磨得发光的环首刀半截没入自己身体。贼子唾了他一口,狠狠一抽刀,浑身的生机就随着抽出的红刃消散。
黄县令倒在地上,倒入自己的血泊之中,脸贴着血迹尚感到灼热。他至死都想不到一群好端端的村民竟然拔刀相向。
“杀。”蒋奇率领亲卫已经赶至城门。眼睁睁看到黄县令被叛贼一刀捅死。他又气又急,身先士卒迎向叛贼。
城门狭窄,不过一丈宽,可以容纳五人并列,但要是在其中作战,仅仅能够两人挥舞刀刃。
蒋奇抽出剑与另一亲卫和两名叛贼厮杀,蒋奇武艺不赖,然而两名叛贼不拼死作战,他所要的目的不过是打开城门,眼看目的达到,便且战且退拖延时间。
蒋奇使出浑身解数,刚刚杀出城外,城外立即有五六名叛贼围聚过来,又将两人逼回。这样蒋奇麾下士兵虽然人数多,但无论如何都只能发挥出两人之力。
眼看黑山军越来越近,蒋奇正不知如何是好。却看到身后有一少年,持一重刀砍杀叛贼,叛贼当中已经有三两人被其砍伤。一时间令十名叛贼首尾不能相顾。
蒋奇大喜,未曾想到还有如此英雄助他一臂之力。蒋奇持剑气势更足,连番刺死三人。
城外五尺已经被清空,更多亲卫得以出来,片刻间已经将这些夺门之贼绞杀干净。
但重新夺回城门已经耗费太多时间,黑山军已经赶至城下。
“少侠,快快进来。”蒋奇眼见黑山军就在十步开外,不忍帮他大忙的张彰横死城外,便好心相邀。
张彰杀完最后一个叛贼,看到黑山军围过来,心中惊慌,根本没工夫回蒋奇的话。扭身寻找父亲张安去了。
蒋奇见他竟然不选入城,反倒迎向黑山军,一时没有摸不清他的意思。不过他虽然欣赏此子的武勇,在这种情形下来不及并不会再说什么话,当即喊道:“速关城门。”
砰——亲卫拉动门栓,城门合上,至此城里城外已经是生死两个世界。
此刻,在城外的张彰真的陷入了一片地狱之中。他一人一马鹤立鸡群,左右都有黑山军朝他围拢过来,将它视为头号目标。
张彰策马艰难在贼丛内穿梭,刀势抡圆,两三刀下去,便砍杀五六名叛贼。他应付些许贼子不再话下,但回首就望不见父亲踪迹,张彰此时心里十分后悔,他应该寸步不离,但父亲叫他前来夺下城门。自己赶来,黑山军也赶至,两人便在密密麻麻的厮杀中离散。
黑山军看似气势如虹,其实装备实在落后,并非所有贼子都手持利器,有些人所拿的不过是一些削尖的木剑木枪,而且甲胄之类唯有黑山军中精锐才可佩戴,寻常手下都是布衣作战。黑山军毕竟是一支见不得光的反贼军团,凭借人数的优势屡次获胜,兵器盔甲对他们是严格限制,他们唯一的补给来源就是抢。
张彰自幼习武,当真酷爱兵马之事。一柄重十五斤的大刀在他手里犹如落叶,他的骑术也异常不凡,坐在马背之上夹紧马肚,左右倒闪躲避乱枪,稳如磐石。手里大刀忽焉在左,忽焉在右,刀锋所过便留下一地尸首。
这是张彰第一次杀人,血腥程度不可言喻。碗口大的脖子喷出血泉,灼热的血液溅他全身衣裳,张彰没有不适应,反倒点燃了他沉寂凶狠之心。
城楼之上张汹正密切关注战事。城门是夺回了,不过城外的百姓却一个也没有进来。他站得高看得远,黑山军已经过来,而父亲张安尚在城外,不出意外便只有一种结果。
岂能看见亲人死在自己眼前。张汹睚眦欲裂,此番激荡之下心里完全没有独善其身的想法。张安毕竟是张汹亲生父亲,若是没有一点感情那是不可能的,熟视无睹这种事他怎么能做得出来。况且汉代以孝治天下,任由这事发生,以后哪有颜面在世上活下去。
张汹撇下弓箭,握一杆长枪翻身从城墙之上跃下。一丈并不算高,张汹顺势一个前滚,瞬间站稳脚跟。城楼之上的士卒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他们还从未见过有人从此处跃下,更别说兵临城下之时,这不是送死又是什么。
张汹不管身后之人如何惊愕,挥舞长枪奔向张安所在,虽然这里混乱不堪,但他在城池之上早就瞧好了张安的位置。
黑山军见张汹所作所为也十分惊讶,将它团团围住,却没有出手。为首一将驱马上前,大声说道:“你是何人?”
张汹抬头一望,见此人头裹黄巾,身上穿着铁片串成的薄甲,握着一把环首刀。周围叛贼为他马首是瞻,此人俨然就是其中头目。
“你又是何人。”张汹反问道。
“我乃黑山军的渠帅于毒。”
“呵,既然是贼人就没什么好说的。”
于毒看到张汹衣着与官兵不同,应该不是守城士卒,又看到那手握的长枪舞得密不透风,武力着实不错。现在其从城头跳下,应该并非寻死,或是另有目的。于毒惜才,有心有心盘问几句,没想到张汹竟然将其后面的话噎回去。
“哼,”于毒冷哼一声,下令道:“上。”无数的黑山军叛贼听到渠帅之令,哇哇大叫,朝张汹挥舞兵器。此番敌人只有一人,乃是必死之局,所有人上前都是为了捞一份功劳换奖赏,因而甚是卖力。
张汹根本没有与叛军对话的意愿,他所在意的只是父亲张安的安危。张彰并不在张安身边,张安现在恐怕凶多吉少。
张汹朝那里望去,眼见车马之处陷入一片混战之中,张安面如死灰地坐在车上。车马并非一般人能拥有,因而围攻的人不少。然而四周都被叛贼占据,何人在其中战斗?张汹没有多想,只想往马车处奔去。
然而密密麻麻来来往往的黑山军怎么会轻易让他过去?张汹犹如陷入泥沼之中,任凭武艺多么精湛,高上敌人不知多少,究竟被人海战术拖延。张汹此刻心急如焚,少到一刻,父亲的危险便多一分。
于毒此番是来攻占房子县,随后攻取赵郡,要叫袁绍不得不分兵御敌,配合公孙瓒的作战。因而攻下房子县才是他的首要之事,张汹的他转眼间就抛在脑后。
于毒策马来到城下二十步以外,望着低矮城墙和不过两曲之兵的房子县,笑道:“汉子们,喝粥几个月了,如今酒肉离我们只有一墙之隔,给我夺下此城,晚上咱们烹猪宰羊,大快朵颐。”
不消什么煽动力的话,只是吃肉喝酒便能激发黑山军的斗志,使他们浑身上来兴奋起来。黑山军平素吃的都是山里种的粟米,对付这么多人的给养,粮食尚且不足,何来鱼肉。就算打猎所得,那也不是普通士卒能够吃上的。
对付攻城,黑山军早有准备,他们撇开一条道,十余副木梯从人群中抬出。太行山中什么都缺,唯独不缺木材,十余副木梯一出现,城楼上的官兵更加胆怯。
蒋奇大喊道:“莫怕,不足为惧。他们虽然人多势众,但却少有人披甲。一群拿木枪木剑的叛贼怎么会是我们的对手。淳于将军马上就到。”
蒋奇这些话的内容翻来覆去,任凭再大声,也不起作用。他虽然悍不畏死,但手下之兵不是他,看到一个个从木梯上攀爬上来的叛贼,带着狰狞面容看着他们,即便一个倒下,另一个又攀上,源源不断斩断不尽。守城士卒不免泄气。
蒋奇砍翻几个尚在木梯上的贼子,环顾四周,再次命令道:“全军守备木梯之处,来一个,宰一个,千万不能放一个叛贼上来。”
没有人回应他,但每个人都如此照做。其实不用说,士兵也是知道这个道理。蒋奇看到旁边一个搭上木梯的城墙上的守军已经抵抗不住,他仿佛是个救火队长,连忙上前将这险情扑灭。
于毒经验老道,凭借人数多的优势,十余个登城木梯分散很远,为的就是让防守之兵无法兼顾多处。当年他所攻下守备空虚的邺城便是用的此法。
PS:该小说亦真亦假,完全为剧情服务,正史演义都有兼顾,择其有用者稍加改编,不必纠结。另外,蒋奇可不是无名小卒,在河北也是数得上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