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曹家曹溪(下)
新文帝一十八年,立秋。
刚刚出了皇城的曹胖,行色匆匆的告别了老太监“锦衣侯萧公公,还请原谅小子军令在身,礼数不周。”
“校尉说笑了,大劫当前,还望校尉及早行事,莫要坏了陛下和新安先生大计!就此拜别。”说完老太监附身一拜到地。
“就此拜别。”曹胖摘盔置于左手,向老太监行了一礼,随即转身。
老太监定在原地,看着曹胖走远,又回身看了看暗处,随即一道身影,竟也随着曹胖去向跟去。
老太监看着这道身影随曹胖消失在街面上,长长的叹了口气,咕哝了俩句,又朝着东宫太子的宫苑赶去。只见这太监似是行走在墙角阴影之中,寻常人即便是仔细察看也见不得这老太监的身影。
曹胖自出了皇城,告别了老太监,便往着城北而去,待看得到城北大营的灯火处,停了下来,握紧了腰间的刀,这刀是前大莽朝大将军何不尽的配刃,刀身长三尺七寸,刀柄一尺一寸,是把长刃,掩于刀鞘,不显其利。这刀鞘似是木制,通体黄绿,似是仍会发芽的老树。
曹胖突然对着周围说道“出来吧,是陛下让你来的?”也不知说与何人听。
等了半响,却只听闻微风吹乱树叶的沙沙声。
忽然,曹胖又转了身进了小巷子,向着王府井的方向快速走去。
从侧门进了镇江王府,曹胖拜见了王妃兰惠之。
“见过夫人,我刚刚见了陛下和新安先生,明日...”
刚开口就被王妃打断“你不该回头又进了王府的,后面的话也不要再说了。”顿了顿,叹了口气“既然来了,那就帮我给冲哥哥带几句话,听好了,一字不漏。”
曹胖心想“怎么又提醒我一字不漏的记下,我曹胖的脑瓜就那么不让你们放心吗?”嘴上却回到“是,我会牢牢记着。”
“其一,命肖离暂领全军,由大将军带四十万兵士回中原,这四十万大军分兵俩路,其二,大将军亲率十万回京。其三,让威信将军鲍信率三十万前往魏城,将大军藏匿于魏山皇陵,待到大莽大军进入魏城后,务必围住魏城,不得放了一个敌军出城。其四,把这剑穗托一信使送往蜀中唐门。其五,命征东将军李家将,即刻前往岭南,回岭南李家,再由北向南一路途经岭南李家,庐江城风雨楼,到了庐江城,把这剑交给风雨楼楼主风满江。其六,将这信,快马加鞭,递给边城天策府府主万里江!”兰王妃从怀中拿了封信递给曹胖,随后将要起身拿剑。
“夫人我来,您如今身怀六甲已然十月,还是我来吧,别动了胎气。”
“好,将我身后桌中的剑匣子取出。”
曹胖从桌中取出一剑匣,曹胖将剑匣子递给兰王妃,也不敢打开。兰王妃打开剑匣,内里有一剑,剑鞘,剑柄,剑刃通体鲜红,剑刃之上若隐若现一金纹朱雀,是为大明朱雀!取下剑穗,将其包裹好,又将大明朱雀放回剑匣,又递给了曹胖。
顿了顿,又接着说“带给唐门一句话,‘大漠若是来人尽数斩之,他日蜀山自有一剑还此恩情。’王威,当年大将军从北原将你带回,现如今几年了?”
“一十三年了,如不是当年大将军和夫人您将我从北原食人谷带回,只怕我早死在了野兽的口齿之下。我一日不敢忘怀当年恩情,自小便将大将军和王妃视若父母。”曹胖俯身叩首,长跪不起。
“当年冲哥哥本想收你做义子,只是你不应。如今我收你做义子,你可答应?”
“王威不敢,大将军和夫人身份显赫,王威不过一游野子,不敢做这王府世子!”
“如今我怀了孩儿,你自不用担忧这个,只是唤我一声母亲就好。当年你六岁进我家门时,瘦瘦小小,我给你取了乳名胖儿,今后你就改名曹胖。”
曹胖晃了晃神,眼角噙着泪,咬着牙回“是,孩儿应下了...母亲。”
“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他日魏城若是有变,你要替大将军死一回。”
“孩儿这命是镇江王府的,如是大将军有难,孩儿愿死。”
兰王妃挺着肚子微微起身又对着曹胖跪下“你若是要恨便恨我吧,只是你这弟弟即将出世,不能没了父亲,此次事了,宫里边也不会让我活几个年头了。日后到了地下,我再做你母亲。”
“母亲不必如此,自从我踏进王府的第一天起,您就是我母亲,大将军就是我父亲,子为父死,天经地义。”曹胖身躯颤抖,竟是激动不已,似是多年心愿已了,缓缓说道。
“将这信给你父亲,你走吧。”兰王妃说完,眼角泪水不止的留了下来。
“是,母亲放宽心,好好养身子,孩儿许是见不着这弟弟了,但是父亲一定会将弟弟好好养大,还望母亲告诉弟弟,上头有一个哥哥曹胖会一路护佑他。”曹胖磕了三个头,拿了东西就出了府邸,去了北军大营。
“胖儿,莫要恨我,我终究还是更爱自己的骨肉啊。”镇江王妃兰惠之,做这王妃之前是蜀山上代执剑人,做了这王妃之后与大新新安先生和大莽鹿林书院穷先生合称天下棋坛三圣手,只是这棋盘却是天下。
曹胖来了北军大营,找了守城将军,要了三十兵卒,带了挖掘工具,来到墙角。
“校尉,这地下有护城暗河,这挖通了也没人出的去啊。”这些兵士不解的说到。
“让你挖你就挖,废话真多,老子就是这么进来的,现在要这么出去,有什么问题?”曹胖心情大好,也就回了俩句。
约莫等了三盏茶的时间,坑洞里传来士兵声音“校尉,见水了,通道护城河了。”
曹胖咬了咬牙心想“又要下水,还好我这甲镀了金不怕锈。”
“随我出城。”
曹胖带兵士进了地道之后,明明阴暗的夜色,连点星光都看不见的夜空,骤然明晃晃的亮了起来。
庐江城,风雨楼。
风雨楼顶楼七楼。
之间楼里一老者跪坐在蒲团之上,身前有一中年人。这中年人年近五十,却英宇不凡,眼眉之间有笑傲天下之意。
“风楼主,如今大莽三百万大军压境,镇江王曹冲被逼的退守黄龙江南,必然是俩虎相争。大莽穷先生又一奇策,想来京都已被大军围困,本王那皇帝弟弟一家怕是活不过几日。这穷先生曾亲下中原与本王相见,说本王有这黄龙加身之气,我曹世杰当为下代大新皇帝,风楼主何不追随于本王,日后本王黄袍加身,北进大莽,天下大统,当为国师。”原来这中年人竟是当朝天子曹世铭的王兄镇南王曹士杰!只是这曹士杰竟敢在这江湖风媒子面前说这大逆不道之话,哪里有半点大新朝王爷的样子,全然是狼子野心,不臣之意!
正当风满江欲要开口,夜空这上骤然凭空出现了数道光柱!风满江,面色激动,手脚并用,爬了起来,走到围栏,深吸了口气“王爷来此之意,老朽明了,只是这朝堂之事,我风满江不愿插手,遥想当年大夏灭国祸事,还望王爷明了。不如随老朽看看这天下格局,这天卦可是三百年未开,今日之后,这天下怕是找不出能再开一卦之人。”
曹士杰皱了皱眉,却也走到围栏边一同查看天象。
忽地面色大变,口中喃喃“天下龙气现了三道,大莽凉城顶,黑龙气势凌厉。京都龙城顶,黄龙庄重厚实。青州我曹士杰王府之上,青蛟蟒漂泊无根,有劲无力!?”
曹士杰突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老天何以如此待我曹士杰?无根浮萍?无根浮萍?!”像是入了魔似的,也不管不顾披头散地发下了楼。
待到曹士杰走出风雨楼,他抬头看了看大莽方向,又看了看京都龙城方向,才回过头来看向风雨楼顶那个虽是干练却又枯瘦的身影,沉着声用力说道“虽是无根,仍有劲。青蟒之气就做不得这天下共主?”
这风满江也为去看曹士杰如此形情,待到曹士杰走后也不住念叨“东海一道,冲天而起,呵呵,这东海剑仙还要活个百年?大莽俩道。北原一道,自是烂陀。西北边城鬼域一道?天策。荆州一道,是丐帮还是巨鲸?西蜀俩道,唐门。”说到此处风满江突然面色古怪,眼中全然是难以置信之色“蜀山?!”
沉默不语,静了不知几息“蜀山兰王妃,做了这谋士之事后,早已不能握剑,失了剑心,当年取这大明朱雀回王府之日,便被逐出师门,立下誓言此生不得以临渊剑阁传人自居,不得授徒,剑心已碎的她也教不出执剑之人,况且这王妃在京都!怎是她?”
“不是她。”
“洞虚子!这剑魔竟然还活着!?原以为自昆仑之后,蜀山也要失了传承,如今江山书生祠堂继杨修之后四代,无人养得出浩然正气,本以为谛仙李太白有望,却没想竟自毁境界入了朝堂做了个俗人。三山仙气太重,必然要断传承。啧啧,万里江山笔中尽,一纸书生平天下。青虹紫霞如现世,天下万剑不敢出。浩然正气,青紫双剑!笔纸断生死,飞剑万里杀,名气太大,太大,小老儿也是个武人、俗人,煞是想见,煞是想见!只是不知老头儿等得及否?”
风雨楼也安静了下来,全天下都静了下来,也无风声也无虫鸣,只现天上万里虹!
北原烂陀寺中,一枯瘦老僧静坐蒲团。不多时,来了一肥耳大肚的和尚。
“住持师兄,你找师弟我作甚?师弟我还在烤蘑菇呢,诺,还没熟呢,不能给你撸。”还把手中的串儿递了过去。
老和尚也没理这没脸没皮的家伙,自顾自的说道“师弟你去藏经阁地下密室,也就是师叔坐化那间,取了其间书册,在院内守着,待这异象没了,就去寺外侧门,抱着地上的孩子去东南方,累了就找一寺庙停下,将这孩子养大。”老和尚顿了顿,接着说“诺,这是一十三两白银和七贯铜钱。是师兄我存了五十年的私房钱,路上省着点花,切记不可买肉食来吃。”
“师弟怎么会破戒呢,师兄说笑了。”
老和尚摇了摇头“肉食太贵了,我怕你到不了该去的地儿,就把那孩子饿死了,你不要紧,那孩子要活下去。”
胖和尚立时目瞪口呆,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心想“老和尚,你这辈子斗嘴没赢过我,今儿就让你赢一次吧。”
“去吧师弟,留我这也没东西吃。”
胖和尚摇头晃脑的站起身来,心想“哪里来的孩子啊,有孩子的话早就被门口的护院武僧带回来了,师兄莫不是念经念抽了,终于要对我下手了?”
胖和尚走后老和尚看着这夜空,叹了口气,说了几句“唉,九九归一,武道轮回。九道气运,终归是来了。也好,这天下武道沉寂了数百年,终究还是迎来了昙花一现之时。天下武道气运这青蓝之色极盛,早已掩盖了皇道气运,应当是武林大兴之世。只是这大新京都俩道气运中的天下第九道,为何时隐时现,昏暗灰沉?这劫是应在了此处?”
半响没了声响,又复闻“此世之后,仍是不得破解,气运轮回,重开武道?还是...”
“踏破虚空!”老和尚的眼睛亮了亮,又暗了下去,头也垂了下来,似是睡着了,只是嘴角微微上扬,像极了刚出生的婴儿,无比灿烂。
不知哪里来了阵风,老和尚的身体像是花粉一般随着风儿,汇入香火中,向着上方飘去,许是去了天上,去了佛国,见了仙人,拜了佛陀。
寺院外的胖和尚抱起了地上的孩子,拴在胸前,紧了紧后背的书囊,轻轻说了一句,“师兄走好。”又念着经,乘着大雪往东南而去。
念得是往生经,死的是烂陀寺虚心大师。
大新京都龙城,镇江王府。
王府灯火通明,奴婢,杂役,管事乱成一团。
忽然一声婴儿的啼哭刺破了京都的安静,城外大莽军攻城了!
只是这王府反之又安静了下来,没了声响,只听闻婴儿的啼哭声。
镇江王妃诞下一子,取名曹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