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人群散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看戏的人开始陆续离开，爷爷四下望了望起身离开的人，心中有一股说不上来的酸涩。
曾几何时，京剧的戏台下也围满了人，大家欢呼喝彩，全身心投入其中，当演员演到动情之处，每每都要陪着演员一起落泪，仿佛那戏里的人变成了自己。
可现在，看戏似乎只是为了图个热闹，新鲜劲过去了，便没有了看下去的兴致，纷纷起身离开。
周围的人越走越多，终于引起了方晗朵和宋然的注意，他们有些疑惑，为什么大家都不看了呢？明明很有意思。
舞台上的人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还在热热闹闹地表演着，演员分外敬业，每个动作都做到极致，丝毫没有因为少了观众而表现出半点应付。
“爷爷，他们为什么都走了？”方晗朵有些不解地问道。明明刚开始的时候，大家看的都很开心，为什么现在都走了呢？
“天气凉了，冷。”爷爷有些答非所问地说道。
方晗朵眨巴着眼睛，她看了看爷爷，又看了看周围已经变得稀疏的观众。
“爷爷，不冷呀？爷爷冷吗？”方晗朵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服，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爷爷会觉得冷。
爷爷扯了扯嘴角，怜爱地抚了抚她的头发，“爷爷不冷，不过，有的人冷，他们就回家了。”
这是一个理由，一个说给方晗朵，也说给自己的理由。这也是一个安慰，安慰他那颗带着丝丝酸涩的心。
气温和开场的时候并没有太大差别，兴致在的时候不觉冷，兴致消减便觉得冷了。不是温度低了，而是人的兴趣散了。
“宋然哥哥，你冷吗？”方晗朵又歪着头去问宋然。
宋然看的很认真，眼睛就没有从戏台上离开过，他听了方晗朵的话，只是稍稍回了一下头，又马上把目光转向了戏台。
“不冷。”
“爷爷，我们都不冷，我们看完了再回家吧。”方晗朵看着爷爷说道，兴致依旧很浓。
“好，我们看完了再回家，爷爷也很想看完呢。”对于方晗朵和宋然的表现，爷爷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但心里很欢喜。可以看得出来，他们是真的很喜欢听戏。
起风了，戏台下的几个老人也搬起小板凳颤颤悠悠地走了，台下竟然只剩了他们三个人。
爷爷看了看周围，空旷又昏暗，树上的叶子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他的心头禁不住泛起一股悲凉。
他抬头看了看天边的月亮，想着夜的确深了，周围的空气都带着一丝的料峭。
方晗朵也觉出了冷，她往爷爷的怀里钻了钻，爷爷让她和宋然站起来，然后把两个人的小凳子拿到他的面前，让他们依偎着他。他把自己大衣的扣子解开，使劲包裹住两个孩子，让两个孩子在他的羽翼下感受温暖。
“方爷爷，那个演员为什么要把脚抬得那么高呢？”宋然指了指台上的演员。
“这叫朝天登。”
“什么是朝天登？”方晗朵快宋然一步问道。
“在戏台上表演的时候，由于戏台很高，观众会看不清楚，就不要求演员做多么好的全身动作，反而要求演员上身的动作多，下身的动作少，然后脚朝着天空的方向，用力地往上登，扳着腿三起三落，就是为了让远处的观众也能看清楚动作，这个动作还要摆一会儿，停一会儿，慢慢就成了现在舞台上的这种表演了。”爷爷边看边解释道。
宋然和方晗朵都点了点头，他们听明白了这个解释。
戏台上的演员并没有因为人群走光了而懈怠表演，尽管现在台下只剩下他们三个人，演员还是表演的很认真，似乎台下不只是三个人，而是三十个人，甚至是三百个人。
只剩三个观众的场面是对不起演员这样卖力表演的，他们这样优秀的演出值得更热烈的捧场。
可即便爷爷有这样的感觉，却依旧无能为力，他能做的就是让自己看下去，做坚持到最后的观众。
他想，这演戏原是和教学一样的，演戏的时候，哪怕只有一个观众，演戏的人也会用尽全力去表演。教学的时候也是这样，哪怕讲台下面只剩下一个学生，老师也会全心全意地教育。
“爷爷，他们是在打架吗？”方晗朵伸出手指了指舞台上正在对阵的两个人。
“是，这是武戏。”爷爷笑着说道。
“方爷爷，这两个人好厉害，我也想学武戏，我也想变得这么厉害。”宋然有些羡慕地说道。
“这练习武戏是很辛苦的，就和学习武术一样，需要下很大的功夫，吃很多的苦。不过，会武技是京剧演员的基本功，无论哪一行当，要想学好戏，都要学习武技，练好基本功。”爷爷看着宋然说道。
“方爷爷，我不怕辛苦，我也想像他们一样神气，我也想当西楚霸王。”宋然的声音里带着期待，他期待自己也有站在戏台上的那一天。
爷爷笑了，他看得出来，宋然比方晗朵更喜欢京剧。他自然也希望宋然真的能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站在舞台上唱戏，对他来说，这就是一种传承。
“小然好样的，方爷爷看好你，觉得你一定可以的。”爷爷鼓励道。
宋然更是来了精神，眼中闪烁着光亮，他从没有这么想做一件事，内心也从未这样激动过。他甚至期待自己可以快快长大，那样他就能够像台上的演员那样，做万众瞩目的焦点，做威武霸气的英雄豪杰。
这时候的他还小，还不是很清楚，戏台上的演员早就没有了昔日的荣耀，台下这仅剩的三个人已经将京剧的衰落体现的淋漓尽致。
人们不再那么需要京剧，不再将它作为茶余饭后的主要消遣，那些唱了千百遍的故事也不再那么吸引人，这门表演艺术似乎回到了跑码头时候的苍凉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