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愿意学戏
临近午夜的时候，戏台上的演员便谢了幕，戏台突然安静下来，一如安静的周围。
“爷爷，不唱了吗？”方晗朵伸着脖子往戏台的里面看，却没有演员出来。
“大概是觉得人太少了，不唱了。”爷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想要再一次体验的通宵观戏，终究还是没有完成。
这也怪不得谁，毕竟没有几个观众的舞台，实在很难让演员维持长久的饱满激情。
爷爷想到了以前看过的书，书上说京剧名伶演出的时候，遇到十分捧场的观众，总要谢几次幕才能下台，那样的时代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宋然和方晗朵都不想这么结束，他们都想要看一通宵的戏。
“好了，别难过了，以后有机会的话，爷爷还会带着你们去看戏的。”爷爷笑着说道，但其实他心里的难受比他们两个都要强烈。
虽然十分不愿意走，但他们还是跟着爷爷站起身来，大黄也跟着起身。
爷爷将身上的大衣穿好，将小板凳放进背篓里面，又弯腰背起了放在旁边的背篓，“走吧，我们回家。”
宋然和方晗朵都牵住了爷爷的手，跟着爷爷转身，在明亮的月光之下慢慢前行。
他们都没想到今天的表演会这样散场，这样的散场着实有些凄凉。
“老人家，等一等。”他们刚走了几步，身后便有人将他们叫住。
他们三个人一齐回过头去看，就见戏班主正往他们这边走来，手里还拿着宋然的那个布袋子。
爷爷有些诧异，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叫住他们，难道只是为了还这个布袋子吗？如果是这样的话，真的大可不必。
“有什么事吗？”爷爷温和地问道。
大黄有些警惕地看着班主，但却没有任何动作，它会保护主人，也不会阻碍正常交谈。
“今天实在不好意思，本来说了要唱一个通宵的，但刚刚村里的负责人找了我，让我们别唱了，也就没能唱完。我看您这准备很齐全，想必是做好了听一个通宵的准备。”班主四十多岁，有点微胖，但看起来慈眉善目，给人一种很好交往的感觉。
班主只是简单地说了理由，并没有说全，其实是姚庄的负责人找了他，告诉他没有几个观众了，只剩下的三个人还不是他们村的，再唱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便不让他们唱了。
爷爷没想到竟是为了这个事，他们实在是用不着向他道歉，他不过是一个听戏的人，又没有付出什么钱财，本来就是白白占了便宜，哪还有接受道歉的道理。
“我们是打算听一个通宵的，但你不用和我们道歉，我们也没有给钱，本来就是占了便宜的。”爷爷笑着说道。
班主也笑了，“您没有给钱，可我们是收了钱的，收了钱又没有唱完，确实应该道歉的。您带着孩子能坚持到最后，我还应该感谢您呢。”
他看向两个孩子，宋然和方晗朵还都很精神，没有一点困意，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以往孩子们来看戏，都是因为大人，自己来的也是看个热闹，看一会就散了，要么就睡着了，像他们两个这么精神的，他倒是头一次见。
“小朋友，你们不困吗？”班主微低着头看向两个孩子问道。
方晗朵和宋然都摇了摇头，“我们不困，叔叔，我们还想听戏呢。”方晗朵看着班主说道。
班主没想到这么小小的年纪，竟然这样喜欢听戏，倒是让他没来由地感动。
他有多少年没有见到这么喜欢京剧的孩子了？就连他自家的孩子都不喜欢听戏。
“你们为什么这么喜欢听戏呢？”班主笑着问道。
“因为戏好听。”方晗朵的这个理由是谁也反驳不了的，因为好听所以喜欢。
班主脸上的笑容更深了，“那你们听得懂吗？”班主接着问道。
方晗朵和宋然又点了点头。“我们听得懂，方爷爷给我们讲了，不讲我们听不懂。”这是宋然说的。
班主赞赏地点了点头，由此可见，一个懂戏又爱戏的人对这门艺术的传承起着多么大的作用。
“老爷子，看得出来，您是真的爱戏之人。”班主说道。
爷爷笑着，他没接受过专业人士这样的说法，这对他来说既是一种鼓励，又是一种称赞。
“我就是喜欢，闲来无事就自己研究研究。”爷爷看着班主，觉得好像遇到了知音人。
“老爷子，听您这说话，像是识文断字的，想必研究的很深。”班主脸上带着探究。
班主去过很多村庄演戏，也见过不少爱戏之人，但是像爷爷这样懂戏又文雅的人，却是少见的。
“我爷爷是老师。”方晗朵积极地回答道。
班主马上了然地点了点头，“那我看人是很准的了。”
“一个小学老师，算不上多么有文化，对京剧的研究也就更谈不上有多深了，就是喜欢，喜欢听戏，也喜欢看戏。”爷爷谦虚地说道。
爷爷是高中毕业，在他那个年代，高中毕业就是高材生，是人人尊重的知识分子。
“老爷子，您谦虚了。我看这两个孩子这么喜欢京剧，肯定是受了您的影响。”班主笑着说道。
爷爷也笑着点了点头，这一点他是不否认的，这两个孩子确实是因为他的影响而开始喜欢京剧。
“孩子们能喜欢是好事，现在喜欢京剧的小孩子是越来越少了。”爷爷忍不住感叹道。
班主也有同感，他的这个戏班，从多少年前就再也没有招过小学徒了，都是以前的那些演员顶着，已经出现了青黄不接的局面。
之前他想过让自己的孩子学习京剧，可孩子的妈妈不同意，不想让孩子学习这已经走向没落的表演。
“是呀，现如今，戏班连个小弟子都收不到了，没人愿意学戏了。”班主的声音里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悲凉。
“我愿意学戏。”宋然冲着班主说道，声音里带着坚决。
班主看向他，眼中有讶异，也有惊喜，但这些都只是在他的眼中一扫而过，继而代之的，是更大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