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9章 肃州乱(2)
第27章 肃州乱(2)
“多年不见,好不容易撞上,差点成了最后一面,啧啧啧!”容似跳下来,脱下肩上硕大的药箱,在里面挑挑拣拣,给穆鼎肩上的伤口止了血。
“你有病吧!”穆鼎愤愤地将衣服拉上去,“我他娘的正要收了剑去瞧我这些兄弟们,你从哪儿冒出来的?你知不知道老郡王找了你七年?”
“当然知道,我可是他亲生的!”容似耸了耸肩,跟在穆鼎身后挨个查看倒了一地的天玄军,半晌,又幽幽地接上一句,“也该让他亲自尝尝骨肉分离的滋味。”
穆鼎回头看了看容似,长高了不少,相貌却几乎没什么改变,当年的稚嫩尽数褪了去,虽仍带了些桀骜,整个人到底是不一样了。
随穆鼎出来的二百多骑兵,最终回到行营的,不过十来人。
容似没费什么功夫便试出了步兵所中之毒,量不足以致命,毒也并不罕见,只是一时凑不出对症的解药,只得先熬了些常备的清热解毒的汤药来减轻痛苦,再派人进城去抓药。
临近晌午,进城搬救兵的孙镇将快马加鞭赶了回来,一道回来的,还有进城抓药,却半路被他截回来的甄戍副。
“进不了城?”穆鼎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叫进不了城?这么说,你压根就没见到凌将军?”
甄戍副为难道:“那侍卫握着守城镇将的行军令牌,无论如何也不开城门,属下势单力薄,实在奈他不何,又没办法一直耗下去……”
“将军只说不许人出,又没说不许人进,那侍卫没说将军为何不许开城门?”穆鼎气急败坏地道。
容似在脑子里消化着方才从穆鼎口中所听到的这几日发生在肃州一系列怪事。
“老穆,你方才说,昨日被害的姚镇将,身上的衣物不翼而飞?也就是说,他身上守城镇将的行军令牌也跟着不见了?”
穆鼎怔了怔,突然一拍大腿:“日他祖宗!备马,老子非去宰了那假守卫不可!”
“来不及了!”容似笃定道,“一来一去好几个时辰,待救兵搬回来,那群强盗早就出了山口,一旦出了肃州地界,事情就不好办了!老穆,你方才还说,与那姚镇将一起被害的,还有一个米商?”
“陆掌柜,”穆鼎点了点头,“肃州最大的米商。”
“那他囤米的仓库在什么地方?”
“淇县。”
“淇县是不是在西南方向?”
“没错,你怎么知道?”
“方才那伙突厥人就奔着西南去了,陆掌柜同样不见了衣服,想来除了盗用身份,更重要的是要他随身携带的粮仓钥匙,老穆,马上到肃州调兵向西北包抄,这是最快的路,究竟能不能堵住他们,就看造化了!”容似说着翻身上了马,“我跟你一起去!”
穆鼎与容似快马加鞭赶到肃州城的时候,已近黄昏,穆鼎人狠话不多,心里又憋着一股气,是以那守卫刚把行军令牌亮出来,便直接拉满弓箭将他射下了城门。
二人一刻也不敢耽搁,搭了绳索一路攀着城墙翻了进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很快便进了内城。
果然,正埋头致力于搜城的凌兆对城门外的状况一无所知。
“他奶奶的,算计到老子头上来了!”
凌兆是个火爆性子,闻言立马将骑兵尽数从肃州城里撤了出来,一小波直奔淇县,大部队则听从容似的建议,一路向西北包抄过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淇县到祁连山口的官道上,铁鹰卫打头,玳图率飞虎骑兵断后,数十辆马车浩浩荡荡地向北疾驰,眼看路程已然过半,只要出了肃州的地界,即便仍在大唐境内,却不再属于天玄军的辖地,届时再想脱身就容易多了……
玳图如意算盘正打得噼里啪啦响,斜后方突然出现了一队看起来数量颇为庞大的骑兵,扬尘绵延数里,正以极快的速度向这边靠近,显然是天玄军的追兵到了。
“这么快?”玳图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当机立断将队伍从中间断开,铁鹰卫与粮车继续全速前进,自己则率大半飞虎骑兵调转马头迎了上去。
“叫粮车停下,留你一条狗命!”眼看前路被堵,几十辆粮车却越来越远,凌兆咬牙切齿地道。
玳图一边叫嚣着“有本事来抢啊”,一边首当其冲地向凌兆迎了上去。
凌兆活了快三十年,头一次见到这么敢玩的,身子敏捷地一侧,玳图扑了个空,正要折回来,却被凌兆惯用的九节鞭从后面缠住了脖子,整个身子随着腾了空,重重地落在凌兆马下。
“还以为多大本事呢,这么狂!”凌兆扬了扬眉,“把这小子给我绑了,留一半兵力解决这群小喽罗,余下的去追粮车,务必在山口之前全部拿下!”
五日后,一接到鄯州来的加急文书,傅璟宁马上召了节度副使谢文渊,行军司马赵麟,刺史郭从仪与掌书记上官炽进府,安排好边防军与凉州城的大小事宜,便当即收拾了行装,一刻也没敢耽搁地偷摸与沈晏初和阿曳骑快马出了城。
上了官道,前方便是那株再熟悉不过的合抱粗的槐木,此时已冒了嫩芽,远远望过去一片新绿。
傅璟宁一个哆嗦,强行移开视线,试图甩开涌上来的某些不怎么美好的记忆。
便是这片刻的松懈,给了某人可乘之机。
三人刚经过那株槐木,一枚弹丸便裹挟着一股劲风从背后袭来,准确无误地打在阿曳后颈上,威力并不大,却足以将阿曳吓得呜哩哇啦鬼叫起来。
“啊啊啊啊琳琅!琳琅来了!”
“哪里?在哪里!”沈晏初勒住马头,原地打了几个转,一脸惊恐。
傅璟宁早在听到“琳琅”两个字就条件反射地绷直了身子,梗着脖子转过来,只见顾琳琅一身素白男装,双手背在身后,迈着八字步优哉游哉地从槐木后面现出身来。
“这是去哪儿啊?”
漫长的沉默之后——
“行营!”
“南郊!”
“肃州!”
接收到傅璟宁与沈晏初投过来的哀怨的眼神,阿曳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说错话了……
“要不说呢,还得是我们阿曳,诚实,还仗义!”顾琳琅笑眯眯地往前踱了两步,十分无辜地眨了眨眼,语气带了些娇嗔,“大人,您这一走,我怎么办啊?”
又来!
沈晏初与阿曳对视一眼,非常不厚道地先行一步了。
“什么叫你怎么办?”傅璟宁修炼了一个多月,明显高了不止一个段位,“凉州城你可比我熟!”
“熟是熟……”顾琳琅垂着头,脚尖在地上毫无章法地乱点着,看起来十分惹人生怜,“可是大人走了,老四也不在凉州,若是有人趁机欺负人家——”
傅璟宁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谁敢欺负你?你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可是……”顾琳琅咬了咬唇,“可是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大人此去肃州山高水长——”
“顾琳琅你闹够了没有!你到底想干什么?”傅璟宁终于忍不下去了,翻身下马一把将顾琳琅扯到槐木后面,免得在官道上丢人现眼。
顾琳琅揉着吃痛的手腕,心里也是委屈得不行。
那日她脑子一热,几乎将所有的底牌都亮了出来,甚至说服自己就算假戏真做也不是不行,谁知后来傅璟宁还是推开了她,丢下一句“节度使府你安心住着,我答应你的事也不会反悔,只是别作践自己”便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该吃吃,该睡睡,其他一切爱谁谁,弄得好像她是个不知廉耻的风尘女,而他却是那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是以从那以后,在顾琳琅看来,整件事情的性质已经变了。
相较于安禄山那里无法交代,顾琳琅更在意的是,她这样活泼可爱善良勇敢,甚至还勉强称得上有几分姿色的女子主动献身,他傅璟宁凭什么一副吃了天大亏的模样?
这可是事关尊严与面子的大问题!
这一个多月,顾琳琅能想的辙都想了个遍,再经过狗头军师司音的点拨,可以说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最开始,司音说“要想抓住一个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就为这一句话,顾琳琅灰头土脸地在厨房忙活了好几天,终于在傅璟宁与兴致勃勃前来蹭吃蹭喝的沈晏初与阿曳轮番拉了几日肚子之后,意识到自己可能真不是那块料。
后来,司音将功折罪,耐着性子教她做了几日女红,顾琳琅倒是兴致十足,吭哧吭哧绣了个勉强算得上荷包的玩意儿,差点没给阿曳笑背过气去,到处嚷嚷着说那东西能辟邪,还偷摸挂到沈晏初身上招摇过市,导致沈晏初一度被怀疑招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至今在军营里都抬不起头来……
总结了前两次失败经验,司音终于找到了问题的关键——其他女子屡试不爽的套路,用在顾琳琅之所以不起作用,归根结底是因为她顾琳琅根本就不算个女的!
是以最后这几日,对顾琳琅的改造计划进行得如火如荼,奈何此人资质欠佳,撒娇卖乖才刚学了点皮毛,还没实践过几次,便已经成功地把傅璟宁给惹毛了。
“我也要去肃州!”顾琳琅嘴一瘪,“带我一起去肃州,我就不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