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 5.眼泪
时间是一列车,亲人朋友恋恋不舍的下了车,歇斯底里后,你还需要继续前行,即使再也见不到。
她苏醒后,不知道被多少位专家心理咨询过,以至于流程她比专家都熟悉,咨询师不知道如何进入话题时,她都会温馨提示一下,还特谦虚的说,您看,我这方面。。。。如果这样,是不是会好一点。。。。结果就是专家的业务技能大幅度提升,赚着钱真没白来。
韩月月没有对有些专家圈钱行为嗤之以鼻,她更喜欢他们以一种很中和的态度看向她,而不是队里的同志同情的关怀眼神。让自认为自己是有修复能力的野狗她,觉得自己得了一个多么大的不治之症一般让她喘不上气。
每次结束后,她都会特欣喜的说,谢谢您,我心情舒服了很多,头不疼了,肺也润了,还附带一个甜美的微笑。
如此咨询了近一年,最后,多名心理专家共同会诊,给出了一个罗曼蒂克电影版本的解释,是她的内心不愿意想起,内心主动封锁的记忆,解铃还需系铃人,还得自己打开心结。韩月月打心里当然是不信的。究其原因,还是那个重要记忆细胞呈现状态为开路,就没接上!
今天韩月月还是如期参加了公益心理咨询课,课上发着呆,时断时续的记忆,回想着档案上犯罪集团一张一张陌生的人脸,那位叫山鬼的头目明年三周岁了都能去幼儿园上学了吧,关键人物鸢尾的一点记忆都没有,越是回想,脑袋越发晕,手上把玩着一张明信片,写着平凡且伟大,为祖国建设牺牲的无名英雄。某某电影的宣传明信片。她苦笑一声,如果潜伏如电影这般,对手和她丰富细腻的感情戏,还是个大帅哥。长得五观碾压三观的好看,她早被对方策反了。
课程结束后,她收到一个长满众多小凸起的解压小玩具,握在手里揉捏着。其他参会人除了解压小玩具外,还有爱情湾婚介所的名片。这是一个公益的群,有人在发广告,你说烦不烦,出于温馨和谐,其他人慷慨的没有与她计较,也没有当着她的面把小名片丢掉,居然还有一个女孩上前搭话。
“谢谢您,我是那天您帮助女孩的姐姐,妹妹在医院康复,他们说,你会来,所以,我想当面说声谢谢。”
“也没有帮上什么,这是我的婚介所的名片,身边人有需要的话,可以加个微信。”韩月月职业性的热情微笑。这位姐姐满脸黑线,后悔着,妹妹当天心态不好,一定对她的行为有误解,这韩姓小姐不太像英勇助人的常规人设。
没到一个小时,课程结束了,她的名片也发得差不多了,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在502微信群里发张与解压玩具的合照,和一段文字。
“心灵工程师,电气工程师,灵魂工程师,姐的心情很压抑,需要三位工程师的食物安慰,下班带点好吃的,姐交完店铺租金后,已经吃土了。”
“请欣赏,月月鳄鱼的眼泪。卑微打工人颤抖在表格中。”电气工程师回答。
“我现在已经快成仙了,来,来,来,毕业班体验一下”灵魂工程师回答。
“今天晚上会很晚回家,男朋友答应我做我的裸模!!!”心灵工程师回答。
“<呕>”
“<呕>”
“<呕>”
“行,我画完,你们别看!”
三位伟大的工程师没有打算慰藉韩月月的胃,各管各的冷漠无情表现的淋漓尽致。正想站在道德的最高点痛斥502室友的时候。
“你在哪里?我去接你。”平时极度稳重的石峰十分急切的说。
“领导有啥指示,请讲”
“你现在带着身份证吗?”
“带着呢?领导不会要和我扯证吧,这么急干嘛?”
“见面再说”
十分钟没到,红旗车一个急刹车并没有居中的停在车位,石峰一丝不苟的头发丝并没有严丝合缝,身上的汗打透了白得闪光的衬衣,弄出几条褶皱,带着急促的呼吸说“叔叔阿姨食物中毒进了ICU,医生打电话到你原来的单位,又与我联系。飞机票,我已经买了,我陪你。”石峰一句话涵盖了所有的信息。
短短的几十个字如同雷击,韩月月原地不动表情麻木,周围的环境再无反应,身体好像是往悬崖坠啊坠啊没有着落,停掉的心脏挣扎着想再一次跳动。
“你傻了,我买的最近一班,再不走来不及了。”
韩月月任由石峰拉着,上了车,上了飞机,手里一直攥着免费送的解压玩具。
曾光辉刚知道,韩月月是去救人,而不是要跳海,脑子里盘旋着各种说辞,怎么解释才显得自己原来先入为主的想法不那么的可笑。深收一口气,刚要发挥,就看她被别人拉走了。
从大学毕来后,就一直再也没有见过双亲,毕业后直接潜入罪犯集团,后重伤,再一次见,就是最后一次,从ICU移到殡仪馆已经被盖着白布的冰冷双亲,她后退一步,手里的解压玩具掉落,大脑一片空白,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只是一个梦,现在就应该在滨海市,而不是老家,只是一个逼真的噩梦,她怔在原地,直勾勾的盯着双亲,身体坚硬的像块岩石,血液凝固冰冷异常,那往悬崖坠啊坠啊的身体嘭的声砸在大地上。
石峰伸手抱着她,想安慰几句,可是这种切肤之痛,几句话怎能安慰得了?
他只能用力抱着她,想用自己的身温温暖她逐渐的冰冷的表情,迫切的唤回她的灵魂“月月,月月。”却发现自己的体温根本温暖不了她的冰冷的身体。
“食物中毒,老俩口吃了有毒的蘑菇”殡仪馆的办公人员解释着,他的工作习惯了看淡生死,也看淡了崩溃的家属,又缓和的说“走的时候,不痛苦,这个月吃了毒蘑菇去世的,五个人了。”他视乎想表达这是一个很常见的多发的危险。可是对缓解家属的悲痛一点作用也没有。
只是几天,韩月月行如枯槁一般,成了抽干了情感的空壳。只有理智的井然有序的操办着双亲的葬礼,通知了必要知道的亲属。封了老家的房子。所有的人都认为韩月月超乎常人的坚强,只有石峰知道她此刻的心境。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下,她的情绪全部憋闷在心里,没有任何发泄,内伤有多重。
“月月,难受就哭出来吧。”
她依旧跪着烧着纸,黄纸一张一张的放到火盆,这冰冷到心底的地方,唯一的热量。
这个夏天,殡仪馆奇怪的消毒水味道撕扯韩月月的每一个毛孔,再钻入肌理,不停的揭开血肉重重的刻入骨髓,成为永生无法忘记的味道,让人心悸恐怖,孤单无助颤抖战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