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博弈六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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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历史大玩家

1492年8月3日,哥伦布带着他梦寐以求的航海队上路了。总开支方面,一半由女王资助,另一半由其支持者提供(主要是平松家族)。

哥伦布的船队一共有3艘船,船员共计87人(另说为90人或120人);其中一艘船叫“圣玛丽亚号”,是哥伦布及其支持者租借来的,载重100多吨,作为旗舰;另外两艘叫“平塔号”和“尼尼亚号”,为女王资助的三桅帆船,舰长是支持哥伦布的平松兄弟。

在资金和设备方面,伊莎贝拉把投资降到了一个很低的水平;在荣耀和未来收益方面,则对哥伦布做了很大的让步。

首先,荣誉层面,哥伦布此行的身份是西班牙“大西洋海军元帅”。这看似是虚衔,却让平民出身的哥伦布倍感兴奋和荣耀。其次,级别层面,伊莎贝拉女王将未来发现的土地的总督的头衔授予了哥伦布。最后,利益层面,伊莎贝拉女王承诺给予哥伦布未来发现领土收益的十分之一。

除了并未直接投入大量资金,伊莎贝拉女王的行事风格比隔壁的若奥二世雷厉风行了不少。对哥伦布来说,虽然直接融资的情况不理想,但终究还是获得了一份让他兴奋不已的合同。

哥伦布的船队航行的前一个月,海面风平浪静,大家诸事顺利,而且有吃有喝。

——此处补充一些那个时代航海生活的常识。早期的航海船只设计简陋,甚至连简单的床都没有,水手只能挤在甲板、货舱、军械舱内,条件极差。那个时代的船只都是由橡木制作的,橡木如果在海水里泡的时间太长,会有怪味,而且容易泛潮气,船蛆、老鼠等动物更是肆意横行。因此,长期生活在那种环境下,极容易染上各种疾病,船员的死亡率极高。

实际上最难熬的还不是住,而是吃。

以哥伦布的出行为例,船队所备食物为面粉、咸肉、蔬菜、水果,所备饮品为淡水和酒(啤酒和蒸馏酒),调料主要有油盐和醋。在这些物资中,蔬菜、水果和淡水是保存不了多久的,通常一周左右就会变质。也就是说,仅仅一周以后,水手们就无法享用它们了。

失去淡水之后,就只能靠酒水代替淡水。但那时的啤酒是桶装,一般半个月左右也会变质,所以最后只能用蒸馏酒当饮料。

受限于条件,在那个时代航行于大洋上的水手们,其愉悦的心情也就保持一个月左右。再往后推,他们就要靠咸肉、面饼与酒水慢慢煎熬了。一旦熬不住了,大家就会想着往回走。因此,像迪亚士、达·伽马、麦哲伦与哥伦布这些航海大咖们,其实都遭遇过水手不愿继续前行的情况,因为海上生活实在是太艰苦了。

哥伦布的船队在整个8月的氛围还不错。到了9月,随着陆地逐渐消失在眼前,水手们也开始焦虑。往往在这种时候,就要靠领头人给水手们做思想工作了。哥伦布能言善辩,把当初游说欧洲各大王室的口才搬了出来,继续忽悠水手们。

在硬生生地忽悠了大家一个多月后,哥伦布仍然没发现任何陆地的踪影。水手们失去了探寻新大陆的希望,都逐渐地熬不下去了,任凭哥伦布威逼利诱、发誓赌咒,他们都不为所动——毕竟大家都是血肉之躯,承受力是有限的。

但哥伦布不同,毕竟是他拉了投资、租了船,如果一无所获就回去,等待他的轻则是破产,重则是丢命——可以说他已经把身家性命都押在了航海上。

更重要的是,哥伦布是一个极其自信的人,他相信陆地就在前方,让他返航就等于让他放弃自己的信念,这相当于摧毁他的精神信仰,是绝对不能忍受的。

到了10月9日,哥伦布实在忽悠不动了,就连他的铁杆支持者平松兄弟都对安抚水手一事无计可施了。于是,哥伦布只能祈求水手们再给自己3天时间,如果还没有收获,他们就返航:“我(哥伦布)对此事毫不担忧,因为上帝既然赐予了我们这种出航的好天气,那必定也会赐予更多的好天气让我们返航。你们(造反者)是不可能如愿的,因为你们即使将我和我的仆人都杀死,也捞不到什么好处。不过你们还可以做一件事,就是给我三四天时间,让我沿原航线继续航行。如果我在期限内仍然没有发现陆地,那船队就照你们的希望返航吧。”

10月10日,没有发现陆地。大家都很焦虑,但哥伦布假装淡定。

10月11日,有水手从海里发现了一根很嫩的树枝,捞上来一看,上面还长有一朵像是野玫瑰的小花——毫无疑问,嫩枝和小花都是陆地的象征。

附近有陆地!所有船员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并陆续在海面上寻得藤蔓、树枝、木板、植物等陆地上才有的东西,甚至还捞起了一根带有明显加工痕迹的小木棍。

此时此刻,再也没有人提返航的事了,且都开始积极主动地承担起了瞭望员的工作。而在平时,大家最烦的就是当瞭望员——作为瞭望员,要爬上高高的桅杆,无聊地看着远方,稍不留神,便可能有生命危险。

伊莎贝拉女王早有命令:谁第一个发现新陆地,就赐予谁一件体面的丝绸衣物和每年一万马拉维迪的年薪,这在当时是一大笔钱。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大家又开始争论谁是第一个陆地发现者,哥伦布和其中的某些水手还为此争执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甚至不惜闹上法庭,这也导致了其晚年的不幸。

1492年10月11日晚至10月12日早上,这个极其重要的夜晚被西方史学家称为“有关人类命运的重要一晚”——因为按照约定,如果哥伦布在这个晚上还无法发现新陆地,他的船队就要返航了。若是如此,大航海的历史就会被改写,西班牙和大半个欧洲国家的命运也会被改写。

这是个让所有船员都无法入眠的夜晚。10月12日凌晨两点钟,借着月光,平塔号探险船的瞭望员突然看到了一个庞然大物的阴影——他立即意识到那可能是悬崖,于是大声呼喊:“陆地!陆地!”

船长马丁·平松(哥伦布的资助者之一)听到呼喊后进行了一番确认——是陆地!哥伦布封神的一刻到了!

哥伦布以为自己到了印度,实际上那是巴哈马群岛——西班牙跟随哥伦布的脚步,踏上了帝国崛起的征程。

在那一刻,哥伦布终于成了大航海时代的超级巨星。他的光芒不仅照耀了西班牙,更照耀了整个欧洲。然而,与欧洲人的幸运相伴而生的,是非洲黑人和美洲印第安人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