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三堂会审（5）
王贵走后，邓州对于张晋来说，已经彻底沦为险地，他孤立无援，身在牢中，每天都要面对三法司的刁难。
而且他马上就会知道，江无赦升官了，左司理参军，协助钱思辨审理案件，本地的人证物证全在江无赦手里。
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夜，翌日清晨听见狱卒在牢房外面大喝：“出来，三法司提审!”
拖着沉重的镣铐走出牢房，这几天已经习惯了阴暗，突然出来，炫目的阳光十分刺眼，他用胳膊挡住双眼，眯了会才适应过来。
审问地点照例是左司理院。
三法司的高官已经全部到齐，吕漆高座上首，钱思辨和江无赦在下面商量着什么，其他诸如仵作、胥吏恭恭敬敬的站在两侧。
这次跟上次有点不一样，公堂下首看戏的除了吕好问，另外设有一张案几，江无赦好端端的坐在那里。
跟身边的狱卒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江无赦作为钱思辨的副手，协助审理本案，张晋顿时心头一凛，感觉不妙。
嘡!
钱思辨猛拍惊堂木，这一次直接问道：“张晋，你可认罪?”
他望着斜侧方正在拿笔做记录的江无赦，淡淡回道：“认什么罪，在下何罪之有?”
“大胆，你敢说自己跟宗颖之死无关?”
“有关。”
钱思辨微微纳罕：“这么说你认罪了?”
“不，我应该提前带他们离开流民泛滥之地，不然宗颖不至于让饥饿的流民啃食而死。”
“宗颖不是你杀的?”
“当然不是。”
“带人证!”
张晋知道经过上次的挫败之后，他们必定有后招，可是当他看见一向忠厚老实的马场监正杨老六出现在这里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小小的吃了一惊。
荆襄马场的正牌监正杨老六信步走来。
或许心里有愧，迎上张晋质问的眼神，立刻回避了。
没跟他对视，径直走到他身边，朝高堂拱手：“下官荆襄马场监正杨老六，见过诸位大人。”
“杨监正，听说你前些日子去北方买马，路过汴梁一带，有惊人的发现，不如细细道来。”
这循循善诱的口吻，真是可笑，若不是事先串供，怎么会用这种口吻询问，张晋暗暗摇头，看来杨老六也被收买了。
杨老六便说：“下官上个月渡河北上，途经河东南路，在一座荒村外面休息，意外发现了这个。”
说着从袖筒里掏出一块腰牌。
江无赦放下笔，亲自接住看了眼，递交给上面的钱思辨，钱思辨喝道：“这不是太行山八字军的腰牌吗?”
“对，下官也很疑惑，怎么会突然捡到一块八字军的腰牌，探查四周，发现有藏匿尸体的痕迹，着令属下挖开一看，那便是宗颖公子的尸体!”
张晋确实掉了一块腰牌。
因为那天跟流民的混战实在是太混乱了，人尚且保不住，更不要说腰牌，渡河之后才想起丢了，也没在意。
没想到会落在荒村外面，他也是头一次知道，不，不管丢在哪里，对方都会说是在案发现场。
因为这是一个证据。
钱思辨把他的腰牌扔下去，冷然喝道：“张晋，你敢说这不是你的东西，腰牌背面赫然刻有你的名字和职衔!”
这个证据他无力反驳。
低头看了会，睨视着杨老六：“杨监正，我很想知道，他们是用什么条件说服你作伪证的。”
杨老六果然是个实诚人，眼神有片刻的慌乱，除了摇头，一个字也回答不出来，或许也是怕说错话。
“说句实在话，在下因为也擅长养马，一直把你当做同道中人，上次炒金楼一别，还想邀请你来家中小坐，谈一谈如何快速培育战马，改变大宋积重难返的缺马局面，为抗金做好后勤，没想到你要把我往火坑里推!”
“我……我没有。”杨老六惭愧的垂下了头。
张晋察言观色，淡笑着问道：“难道你担心我留在荆襄马场不走，抢了你的监正位子吗?”
“你误会了，不是····”杨老六欲言又止。
“不要耽误三法司的审问时间。”
眼看着杨老六招架不住了，江无赦突然横插一脚，把他们俩分开，趁机跟杨老六耳语了几句。
具体说了什么，张晋没听清楚，但看杨老六惶惶不安的神色，心里很迷惑，感觉自己之前的猜测是错误的，杨老六或许不是嫉妒，而是有什么把柄在别人手里，不得不作伪证。
然后轮到司理参军做具体的询问：“人证物证俱在，现在你可认罪?”
认罪不可能，怎么也要挣扎一下，他说：“我承认我遇到了宗颖公子……”
“现在你承认了?”
“嗯。”
“那么之前说四月初一来的邓州，也是撒谎了?”只要逼迫他承认撒谎，就有理由实施杖刑。
动了刑，不怕他不说!
可他的说辞跟江无赦的设想不一样：“我没撒谎，我是在东京顺天门外遇到的宗颖公子，我们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我把八字军的腰牌送给他，他送了我一个歌妓，有什么问题吗?”
“胡闹!”钱思辨把惊堂木拍的震天响，怒气冲冲的指着他：“这是三堂会审，你满嘴喷粪的在说些什么鬼东西，难道你们还是朋友了?”
对方越生气，张晋越是想笑：“我们本来就是朋友啊，钱大人，你不知道吗，哦，你忘了问。”
“一派胡言，谁能为你作证?”
他手指北方：“宗泽!”
跟宗泽扯上关系对他是有利的，对江无赦很不利，不等三法司回话，江无赦立刻打断道：“前日你说证人在太行山，今日又说在东京，明天是不是要说在高句骊，这是漫天扯谎!”
“在下没有一句谎话，不信可以把宗泽叫来。”
嘡!
惊堂木都快拍碎了，钱思辨腾地跳起来，气急败坏的大骂：“贼泼才，宗大人忙于重建京师，哪有时间跑来邓州给你作证，还有，你真的见过宗大人吗，若是撒谎，罪加一等，即刻
便能用狗头铡铡了你的狗头!”
他不慌不忙的回道：“我只说一件事，宗泽背上生了毒疮，日夜疼痛，外人并不知道，几位大人来自京师，应该有所耳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