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夜幕劫持
月光洒在他新买的靛蓝色短衫上——这是米家少爷送的礼物,此刻正整齐地铺在床中央。井德蜷缩在散发着霉味的被褥里,突然感到后颈一阵冷香袭来。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窗外树影间闪过一抹猩红,仿佛有人将鲜血泼在了夜幕上。
井德屏住呼吸,心跳如擂鼓般在胸腔里回响。传说中,青尾蛇作案时会留下蛇信般的血痕,难道那些食人骨血的恶鬼真的嗅到了维特镇的气息?
“咔嗒”一声,老旧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响声。
井德的手指紧紧抓住窗棂,青筋暴起。月光下,米流云精壮的后背显得格外清晰,那道横贯肩胛的旧伤在夜色中宛如一条盘踞的蜈蚣。
当井德的视线落在院子里时,他的喉咙仿佛被无形的利爪扼住——一个红衣少女站在古槐树的阴影下,鸦羽般的长发垂至腰间,发尾系着的银铃在风中轻轻颤动。
少女的指尖把玩着一枚菱形飞镖,寒铁打造的鳞片折射出冷光,每一次翻转都在井德的眼眸留下灼痛的轨迹。
“秘典现世了。”少女的声音冰冷如刀,“剑门需要您。”
米流云猛然转身,月光照亮了少女的面容。
井德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脑门——少女额间缠绕的玄色绸带下,隐约可见暗红色的纹路如活物般蠕动,她的左眼泛着诡异的琥珀色光泽。
“莫白凌?”米流云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铁锈味,“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名为莫白凌的少女突然单膝跪地,腰间的十二枚银铃齐声震颤。当她抬起头时,井德终于看清她腰间悬挂的短刃——鞘上盘踞的青铜蟒蛇正吞吐着猩红的信子,月光流过刃口时竟发出阵阵嘶鸣。
“锵!”
寒光炸裂的瞬间,井德看见自己的白发缓缓飘落。
莫白凌的钢刃距离他的眉心仅剩半寸,刀气掀起的罡风撕裂了空气,而他甚至没看清她是如何越过三丈石径,破窗而入的气流掀翻了油灯,滚烫的灯油溅在绷带上,焦糊味混着龙涎香灌入鼻腔。
“且慢!”
米流云蒲扇般的手掌钳住少女的手腕,青铜蟒蛇在他掌中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井德瘫坐在翻倒的木柜旁,看着两人脚下青砖绽开蛛网般的裂痕——这娇小的身躯里竟藏着劈山裂石的力量!
“他见过我的脸。”莫白凌的声音冰冷如毒,“按门规……”
米流云瞬间打断了她的话,随后指节发力,短刃应声入鞘。“按门规你该先向我行礼。”
月光流过少女苍白的脸庞,井德这才发现她眼中的冷冽随着杀意起伏不定。
当晨光刺破窗纸时,莫白凌已经换了一副模样。鹅黄色的襦裙掩去了腰间的银铃,发间斜插的木簪垂着流苏,只是那双眼睛
——井德盯着正在熬药的少女,她搅动陶罐的右手仍保持着握刀的弧度,药汁沸腾的气泡在她瞳孔里炸开,像无数只窥视人间的蛇瞳。
“大叔,该喝药了。”她忽然转头微笑,少女葱白的指尖递过碗沿,井德接碗时险些摔碎。
暮色将坠未坠之时,洛苏列三国交界的黑铁城墙上,鎏金通缉令正在渗出猩红。
羊皮卷边缘残留着前几任通缉犯的血指印,最新那行的姓名却在夕阳下诡异地蠕动——“皇家骑士团?”。
裹着硝烟味的秋风掠过市集,金属腰链的撞击声惊飞了啄食腐肉的渡鸦。女猎人索洛米扶了扶黑曜石雕花的左轮枪套,枪柄上缠绕的银丝在斗篷缝隙间若隐若现。
当她指尖触到通缉令上那个烫金名字时,后颈突然炸开冰锥刺入般的剧痛。那是武者对死亡本能的预警。
二十步外酒馆的阴影里,男人吐出的烟圈正在凝结成霜。索洛米感觉有无数冰棱顺着脊椎攀爬,护体念力如薄冰遇烙铁般消融。
她踉跄着撞翻香料摊,肉桂与肉豆蔻在空中炸开橙红色的雾,却在触及男人周身三尺时诡异地静止——仿佛连尘埃都在畏惧某种不可名状之物。
“杀气成刃……”
索洛米的犬齿刺破下唇,血腥味让她勉强保持清醒。男人破旧的皮靴碾过凝固的烟灰,黑竹剑鞘与青石地面摩擦出鬼火般的磷光。
当他抬头时,索洛米终于看清那抹嵌在左眼的银箔——传说中只有斩杀千名武者才会熔铸的“修罗之瞳”。
星空在男人踏出第三步时骤然黯淡。索洛米瘫坐在打翻的丁香堆里,看着自己的呼吸在空气中凝成冰晶。
男人却只是弯腰捡起滚落脚边的杏子,破晓色的月光流过他后颈狰狞的旧疤。
“芒封镇的百花香……”男人沙哑的轻笑裹着烟草焦香,“这次要买够三年的量呢。”
枯叶在通往芒封镇的山路上簌簌作响。米流云叼着的烟头忽明忽暗,像悬在夜幕里的第三轮红月。
当他踏过界碑时,鞋底传来黏腻的触感——凝固的血浆正从石板缝里渗出妖异的红。
本该灯火通明的长街此刻如同巨兽的食道。米流云指尖抚过尚有余温的糖炒栗子炉,粘在炉壁的焦糖拉出琥珀色的丝。
他突然旋身劈开虚空,黑竹剑尖挑住半片飘落的金箔——是女子发饰上剥落的蝴蝶,翅翼还沾着未干涸的胭脂。
“救命!救……”
凄厉的哀嚎在巷尾戛然而止。米流云瞳孔中银箔骤亮,十七道交错的血腥味在他脑中织成蛛网。
当他踹开朱漆剥落的宅门时,正看见钢刀折射的冷光切开孕妇的襦裙,未出世的婴孩啼哭混着肠脏滚落的黏腻声响彻庭院。
“第七个。”
道格舔舐刀刃的动作突然僵住。他畸形佝偻的后背炸开鸡皮疙瘩,某种比死亡更阴冷的气息正顺着脚踝爬上脊柱。
当回头看见倚在门框上的浪人时,他肿胀的眼睑不受控地抽搐起来——那人明明在笑,瞳孔里却翻滚着熔岩般的银。
“打扰各位雅兴了。”米流云弹飞烟蒂,星火在空中划出赤红的弧线,“不过这位夫人的羊水沾到在下新买的靴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