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黑风媒(二)
小雨跌跌撞撞地奔跑在漆黑的巷子里，肩膀上的卷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那深入骨髓的疼痛。她咬着牙，左手死死按住右肩，指缝间渗出暗红色的血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该死...“小雨靠在潮湿的砖墙上喘息，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她颤抖着伸出右手，再次尝试触碰那个嵌入皮肉的卷轴。指尖刚碰到边缘，一股电流般的剧痛立刻从肩膀窜向全身，她闷哼一声跪倒在地，眼前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孝那双含笑的眼睛，黑风穴深处摇曳的烛火，还有那些挂在墙上、形如干尸的“客人“。
“不要半信半疑，你要坚信。“孝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温柔得像是情人的低语。小雨惊恐地环顾四周，空荡荡的巷子里只有她的影子在月光下颤抖。“我们能帮助你找到你要的东西。“
右肩的卷轴突然发烫，小雨感到有什么东西正从自己体内被抽离。她低头看见一缕银白色的雾气从肩膀伤口处飘出，在半空中凝聚成模糊的人形——那是她的一半附灵！雾气形成的细丝连接着她的肩膀和那个虚影，随着卷轴的脉动不断被拉扯。
“不！“小雨用尽全力抓住那缕雾气往回拽，却像抓住了烧红的铁链，掌心立刻冒出青烟。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但更可怕的是那种逐渐模糊的意识——孝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仿佛正在她的大脑里扎根。
“因为你不习惯我们这种模式和规则。“孝的声音带着催眠般的韵律，小雨感觉自己的抵抗正在一点点瓦解。右肩的疼痛奇迹般减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舒适感，就像寒冬里泡在温泉中，让人忍不住想沉溺其中。“你现在仅仅要做的就是相信...“
巷子的墙壁开始扭曲变形，砖石缝隙渗出黑色的液体，在地面汇聚成一条指引向黑暗的小路。小雨的脚不受控制地迈出第一步，她惊恐地发现自己正在朝黑风穴的方向移动。左手的蛇形项链突然变得滚烫，烫得她手腕发红，但这真实的痛感反而让她获得片刻清醒。
“因为你没坚持到最后...“孝的声音忽然变得严厉，小雨的右手食指传来撕裂般的疼痛——那是她三天前在黑风穴按下血指纹的位置。指甲盖下的皮肤诡异地鼓起，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皮下蠕动。“你没有坚信到最后一秒，总是半信半疑...“
小雨跪在地上干呕，眼泪模糊了视线。孝的每一句话都像尖刀剐蹭着她的神经，那些字句在脑海中不断回响、扭曲、重组，最后变成她自己的念头。也许孝是对的？也许反抗才是错误的？这个可怕的念头一旦产生，就像毒藤般在她心里疯长。
“这样会让你前功尽弃...“随着孝的话语，小雨看见自己右手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几缕黑发从发梢开始变白。她付出的“代价“正在被收取——那是她二十年的阳寿，是她在绝望中与黑风穴签订的契约。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瞬间，胸前的蛇形项链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小雨下意识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一个修长的身影挡在她与黑风穴之间。那人转身的瞬间，小雨忘记了呼吸——他有着月光般清冷的面容，眼睛却是璀璨的金色竖瞳，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淡金色的光晕中。
“不要和她再纠缠了。“男子的声音如同清泉流过灼热的砂石。他抬手一挥，一道金光斩断了连接小雨肩膀的银色雾气。剧痛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清醒，就像有人将一桶冰水浇在她混沌的大脑上。
孝的尖叫声从虚空中传来，那声音不再温柔，而是带着刮擦金属般的刺耳：“你竟敢——“
“这是一家妖开的店。“发光男子打断孝的诅咒，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如同两盏明灯。他轻轻托起小雨的下巴，指尖的温度奇迹般缓解了她肩膀的灼痛。“他们专门猎取两种人：单纯的，和贪婪的。“
小雨颤抖着抓住男子的衣袖，布料下传来的温度让她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渴望爱但贪恋钱财的人最合他们胃口。“男子冷笑一声，金色瞳孔微微收缩。他忽然将小雨拉近，在她耳边低语：“闻到了吗？那股甜腻的腐香。“小雨这才注意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香气，像是盛夏里腐烂的玫瑰，甜美中带着死亡的腥气。
男子突然展开一件银色斗篷披在小雨肩上。布料接触皮肤的瞬间，小雨感到双眼一阵清凉，仿佛有人揭开了她眼前一直蒙着的纱幔。她抬头看去，顿时胃部痉挛——巷子的尽头根本不是城市街道，而是一座由骸骨堆砌的黑色山峰！无数干瘪的尸体像破布娃娃般堆积成山，空洞的眼窝里爬满蛆虫，几个半透明的幽灵正趴在一具新鲜尸体上吮吸最后一点骨髓。
“那是...那是上周失踪的...“小雨认出一具尸体上面有一把绿风宝剑标志。她弯腰干呕，却只吐出几口酸水。男子迅速掀开斗篷，恐怖的景象立刻消失了，仿佛刚才只是幻觉。
“视觉欺骗是最简单的妖术。“男子轻抚小雨的后背，他的手掌似乎带着某种镇定力量。“他们用幻象掩盖罪恶，用欲望麻痹良知。“他指向小雨肩膀的卷轴，“这是'魂契'，再晚三天，你的灵魂就会被完全标记，成为下一个'藏品'。“
小雨突然想起什么，慌乱地摸索全身：“我的青霜剑和金缕衣！那是师父留给我的...“
“在黑风穴的藏宝室。“男子按住她颤抖的手，“那里有更可怕的东西守护。“
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男子抬头看了看天色：“黎明前是妖力最弱的时候。明天这时候我们一起去拿，看看能拿回多少。“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凝重，“但要做好准备，有些东西...可能已经变了。“
小雨苦笑着点头，肩膀的卷轴突然一阵刺痛，提醒着她与那个恐怖之地的联系仍在。“只能这样了。“她轻声说，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陌生而沙哑。
男子突然警觉地转头，金色瞳孔紧缩成一条细线：“他们发现魂契被干扰了。“他迅速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符按在小雨肩头，卷轴的疼痛立刻减轻。“记住，从现在起不要相信任何甜言蜜语，不要回头，不要答应任何请求。“
巷子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无数昆虫在爬行。男子将小雨推向相反方向：“跑！黎明前不要停！“
小雨踉跄着迈步，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月光下，男子的身影正在拉长变形，他的背部隆起，皮肤浮现出闪亮的鳞片图案。远处，三个披着人皮的影子正以诡异的姿势爬来，它们的脖子扭转180度，脸上带着凝固的微笑。
“跑！“男子的吼声已经带着蛇类的嘶鸣。小雨转身冲进夜色中，肩上的玉符散发着微弱但坚定的光芒，像黑夜中的灯塔，指引她逃离这个吞噬灵魂的魔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