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出大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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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咸菜滚豆腐(感谢学姐爱宗少大盟!)

春雨如酥,细细茸茸,轻抚雍丘城郭。

东风踏遍巷陌,摇晃一杆酒旗,散于市井。

主城两侧长街上店铺林立,富商们身着锦服,甚么绯色紫色衣着花哨得很。

前些年这些贾人与猪屠夫一般,日常袍服只得用皂色绢布,心有僭越之人用些暗纹、剪裁彰显富贵,算是一种戴着镣铐的精致。

现如今,早就毫无顾忌。

披红挂绿,倒是与一派春色辉映。

阴沉的天,细细的雨,自也挡不住这一抹色彩。

街边叫卖声此起彼伏,客店伙计卖力招徕迎客,足蹬麻履的行人偶有怀抱刀剑者。

他们敞开胸襟,说话声洪亮,好叫人晓得他们是豪迈的江湖客。

城中街坊甚多。

打北面石桥旁的茶楼下,正有一提篮采买的老媪蜷缩檐下躲雨。

一名打着藕荷色油纸伞的妙龄少女从老媪身旁走过,缓步进了小巷。

少顷,巷中忽然传来一声狗吠!

那老媪隐隐听到有声惊叫,她出屋檐朝巷中瞧,没见着人。

只有一把掉落的伞...

巷子另外一头,三个麻衣汉子压了压斗笠,咧嘴狞笑,露出几颗坏掉的黄牙。

中间一人背着口鼓鼓的麻袋。

后方一人四下张望,提防有人缀行。

最前面那人熟门熟路,穿街走巷只走小径,可见是个本地客,由他领路,自然避开那些碍事的江湖豪侠。

不知绕了多久,一直来到雍丘城南,再往前就是高阳集。

南郊有个废弃盐仓。

三名麻衣汉子转到盐仓内里,拨开一道小门,里间另有乾坤,竟是一方院落,连着几间盖瓦木屋。

到了此处,中间那人才卸下麻袋。

他喘了口粗气道:“这小娘子看着苗条,背起来走路却也吃力。”

“有什么奇怪的,”负责领路那人笑道,“人家是城门口米铺掌柜的女儿,许是打小吃的精细呢。”

“难怪细皮嫩肉。”

那汉子邪恶一笑,将麻袋掀开,用脏手捏了捏妙龄女子的脸蛋,又朝她怀里摸了一把。

女子此时口被布封,双目垂泪,身体蜷缩往后躲闪。

恶人见了这一幕,非但不怜惜同情,反倒哈哈淫笑。

“哭什么,爷爷们倒是想让你快活,却没那个胆子。”

“这小小的雍丘城有甚么好的,你家的粮米再精细,还能及得上皇城里的?等以后享了福,可别忘了爷爷们的好。”

话罢又笑一声,将这女子抬入屋内。

透过门缝,可见里面还有六七名女子,一个个眼尾泛红却流不出泪,想来早哭过许久。

这贼窝今日闹腾得很,隔一两个时辰便捉一人。

快要天黑时,两个屋子已关着十几人。

“聿~!”

外边有马车响,显然是准备拉人的。

天色将黑未黑,暂时没有行动。

春雨还在下,几个手脚麻利的黑衣汉子在院中支起一顶草棚,摆上炉子,烧起炭火。

直到炉上铜盆中的水咕嘟嘟冒泡,才有两人抖抖身上的雨滴,围炉坐下。

浑元派的吴观澜朝后面关人的屋子瞅了一眼,笑着将一把咸菜洒在铜盆中,很快烫起一股勾人食欲的味道。

他旁边坐着一名黑衣汉子,面如陈仓粟米,两颊凹陷,下巴上生出稀疏的黄须。

焦郡永城有个春香楼,此人正是掌柜赖长根,亦是洞庭香主赖长铭的胞弟。

春香楼,自然也是巴陵帮下面的妓楼之一。

赖长根从腰间拔出一把杀猪刀,另一只缺了小拇指的手托住一块豆腐,甩出一阵刀法将豆腐切块,朝咸菜中一滚。

小味道冲上来,吴观澜顿生酒意,倒了两杯酒。

二人美美干了一杯,相顾而笑。

“难怪兄长直言吴长老办事妥帖,我看一点不假。”

赖长根不吝赞美:“若无吴长老协助,我们哪能一日间抓住这许多可人的小娘子。”

吴观澜笑了笑,又提醒一声:

“上一批抓走的乃是贫户农人之女,已经交给赖香主送走了。这一批多是商贾之女,还有一些大户千金娇妾,关系复杂,不便在雍丘久留。”

“放心,等最后几波人回来,赶夜深便走。”

吴观澜听罢点头,举杯敬酒时叹气道:“吴某人干这桩事,可是冒了极大风险。”

“哈哈哈...”

赖长根浮夸一笑:

“吴长老宽心,兄长一定会在宇文大将军面前替你多多美言。且不说你们浑元派在雍丘乃是一霸,此事更有四大门阀中的宇文阀撑腰,又有什么好怕的?”

吴观澜旋即转出笑脸,低声打听:

“听说贵帮一直为皇帝陛下效力,这次抓到的娇奴怎么不直接送往东都,反要先过宇文将军之手?”

“吴兄弟怎说些行外话,这天下的形势谁瞧不出来?”

赖长根眯着眼睛道:“大家在江湖上混,不懂得审时度势,如何能长久?”

“有理,来,干一杯!”

吴观澜面带假笑,嘴上称巴陵帮为英雄,心中道他们是墙头草。

但现在他自己也在粪坑里,一身粪臭,没资格道别人长短。

就着咸菜滚豆腐,几杯酒穿过肚肠,话便多了起来。

赖长根嘟囔道:

“我也是忙碌命,一路马不停蹄从焦郡赶到这里,这批娇奴参差不齐,若是大将军没有挑中,我便将她们带到永城调教一番,也好侍客。”

“赖掌柜是帮中挑梁之人,忙碌一些再合理不过了。”

“哈哈哈,兄弟真是会说话,此间事了,务必到永城做客。”

“一定,一定!”

两人又笑着喝酒,差不多两盏茶功夫。

赖长根有些疑惑地瞧瞧天色。

“霍域他们只是去城南附近,怎么也没回来?”

他还算谨慎,从旁边负手而立的手下中挑了个伶俐的:“你去瞧瞧。”

“是。”

这瘦削精干的麻脸人应声便走。

离奇的是,他才出仓库,脚步声就消失了。

赖长根与吴观澜虽然吃了酒,反应不及平时,但院落距门口不远,二人几乎同时察觉到异常。

一人抄起杀猪刀,一人掏出板斧。

四目森然,盯着仓库口!

周围八九名汉子见状也拿起刀兵!

“呼~!”

一道劲风裹着什么东西砸了过来。

装清水豆腐的铜盆哐当一声响!

豆水四散打在了火炉上,呲啦啦黑灰腾腾冒起。

“什么东西!?”

赖长根徒手一拨,清出视线。

这才看清盆中有一颗死人头!

那死人头张着嘴,也吃到了一块盆中的豆腐。

“霍域!”

赖长根大叫一声,此人正是他的得力手下,如何认不出来。

这时朝木屋屋顶一瞧,果见一人。

那人一身黑衣,似与沉沉夜色融为一体,立身于潇潇雨幕之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