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虎符裂帛
“报——！八百里加急！北疆战报——！”
尖锐的呼喊声，划破了夜的寂静，如同利刃般刺入勤政殿。
楚明昭正对着窗外夜色，指尖摩挲着腰间玉佩，听到喊声，眼皮微不可察地跳动了一下，转过身，依旧是那副病弱的模样，轻声问道：“何事喧哗？”
殿外，一个浑身湿透的侍卫，连滚带爬地冲进来，手中高举着一份卷轴，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哭腔：“陛下！北疆急报！漠北铁骑…铁骑…大举入侵！已…已连破我朝三座边城！直逼…直逼潼关！”
“什么？！”楚明昭“惊”呼一声，踉跄后退两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中的玉佩也险些滑落，“漠北…漠北怎么会突然发兵？边关守将是干什么吃的？！”
他语气颤抖，带着明显的慌乱，仿佛真的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吓破了胆。
侍卫跪在地上，泣不成声：“漠北来势汹汹，边关将士浴血奋战，奈何…奈何敌众我寡，节节败退…潼关…潼关告急！请陛下…请陛下速速发兵，驰援边关啊！”
楚明昭身形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晕厥过去，他捂着胸口，急促地喘息着，眼底却快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
“发兵…发兵…”他喃喃自语，像是失了魂魄一般，目光空洞地扫过殿内群臣，“兵部…兵部尚书何在？即刻拟旨，调…调京畿卫戍，驰援北疆！”
兵部右侍郎战战兢兢地站出来，拱手道：“启禀陛下，兵部尚书王大人…王大人昨日被摄政王…”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楚明昭厉声打断。
“朕问你兵部尚书何在！谁让你提旁人！兵部尚书不在，副统领何在？快！拟旨！调兵！刻不容缓！”楚明昭声色俱厉，一改往日的病弱，竟隐隐透出一丝帝王的威严。
兵部右侍郎吓得浑身一震，连忙应道：“臣…臣遵旨！臣这就去拟旨！”
他慌忙退下，脚步踉跄，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战报和楚明昭的反应吓得不轻。
楚明昭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再次转向跪在地上的侍卫，沉声问道：“战报呈上来，朕要亲自过目。”
侍卫连忙将手中的卷轴呈上。
楚明昭颤抖着手接过战报，快速浏览了一遍，脸色愈发难看。
战报上，字字泣血，详细描述了漠北铁骑的攻势之猛烈，边关将士的伤亡之惨重，以及潼关岌岌可危的局势。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楚明昭怒不可遏，猛地将战报摔在御案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漠北蛮夷，竟敢如此猖狂！真当我大燕无人了吗！”
他怒火中烧，龙颜震怒，殿内群臣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就在这时，一道沉稳的声音，自殿外传来，如同定海神针一般，瞬间压下了殿内的喧嚣和躁动。
“陛下息怒，边关战事，事关重大，还需冷静应对，方能化解危机。”
玄色蟒袍，绣金滚边，猎猎生风。萧寒洲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勤政殿门口。
他依旧戴着那张冰冷的修罗面具，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煞气，仿佛战场上归来的杀神，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楚明昭看到萧寒洲，眼底的怒火似乎更盛，他猛地站起身，指着萧寒洲，厉声质问道：“摄政王！你来得正好！朕问你，如今边关告急，漠北铁骑兵临城下，你身为摄政王，有何对策？！”
萧寒洲面色沉静，丝毫不为楚明昭的怒火所动，他缓步走进殿内，目光扫过地上的战报，语气平静地说道：“臣已看过战报，漠北此次来势汹汹，确需尽快发兵驰援。”
“那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调兵？！”楚明昭怒喝道，声音尖锐而急促，带着一丝明显的焦躁。
萧寒洲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如同刀锋般锐利，直直地看向楚明昭，语气却依旧平静，“调兵自然是要调兵的，只是…兵符何在？”
“兵符？兵符不是在兵部吗？！”楚明昭“茫然”地反问道，眼神闪烁，似乎有些心虚。
萧寒洲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兵符若是在兵部，本王何须问陛下？”
他话音一落，殿内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
楚明昭脸色一僵，眼神躲闪，不敢与萧寒洲对视，支支吾吾地说道：“兵符…兵符自然是在兵部…朕…朕怎么会知道兵符在哪…”
萧寒洲不再废话，直接从怀中掏出一枚虎符，扔在楚明昭面前的御案上。
“陛下请看，此乃兵部虎符，陛下可认得？”
楚明昭拿起虎符，仔细端详片刻，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指着虎符，声音颤抖，“这…这…这虎符…是假的！是假的！”
“假？”萧寒洲挑了挑眉，语气冰冷，“陛下何以见得是假的？”
楚明昭语无伦次地解释道：“这…这虎符…朕…朕见过真虎符…真虎符…真虎符不是这样的…这上面的纹路…纹路不对…还有这材质…材质也不对…”
他越说越慌乱，越说越没有底气，仿佛真的是被眼前的假虎符吓坏了。
萧寒洲静静地看着楚明昭表演，眼底的嘲讽之色愈发浓烈，他缓缓开口，语气森寒，“陛下说这虎符是假的，可否告知本王，真虎符，在何处？”
楚明昭脸色煞白，嘴唇哆嗦，半天说不出话来。
萧寒洲步步紧逼，语气愈发严厉，“陛下身为天子，掌管天下兵马，兵符事关重大，岂容儿戏？如今边关告急，战火燃眉，陛下却拿出一枚假虎符来糊弄本王，是何居心？！”
“朕…朕没有…”楚明昭慌忙辩解，声音尖锐，“朕…朕真的不知道…朕也不知道兵符怎么会变成假的…一定是…一定是有人陷害朕！一定是有人要谋害朕！”
他再次搬出“刺杀”的戏码，想要转移话题，蒙混过关。
然而，萧寒洲却丝毫不为所动，他冷笑一声，语气冰冷如冰，“谋害陛下？呵，本王看，是陛下想要谋害江山社稷吧！”
“你…你胡说八道！”楚明昭怒吼道，眼底闪过一丝恼怒，却又很快被惊慌所掩盖，“朕…朕怎么会谋害江山社稷…朕…朕一心为国，日月可鉴！”
“一心为国？”萧寒洲嗤笑一声，语气嘲讽，“若真是一心为国，为何要藏匿真虎符，拿出假虎符来欺骗本王？为何要阻挠本王调兵，延误战机？莫非，陛下是想眼睁睁地看着漠北铁骑攻破潼关，荼毒我大燕百姓，才甘心吗？！”
“朕…朕没有！朕真的没有！”楚明昭连连摇头，极力否认，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皇叔…皇叔你误会朕了…朕…朕真的是被冤枉的…朕…朕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哭”得梨花带雨，“可怜兮兮”，仿佛真的是一个被冤枉的无辜少年。
萧寒洲却依旧面无表情，目光冰冷地盯着楚明昭，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
殿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君臣二人剑拔弩张，仿佛随时都会爆发一场激烈的冲突。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砸在勤政殿的琉璃瓦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响。
狂风怒号，暴雨如注，天地间一片昏暗，仿佛末日降临一般。
楚明昭“吓得”浑身一哆嗦，手一滑，“砰”的一声，将御案上的一盏青瓷茶盏扫落在地。
茶盏应声而碎，瓷片四溅，散落一地。
“啊！”楚明昭惊叫一声，连忙后退几步，“惊恐”地看着地上的碎瓷片，脸色更加苍白。
萧寒洲的目光，却并没有落在楚明昭身上，而是落在了地上的那些碎瓷片上。
原本散乱的瓷片，在楚明昭不经意的一扫之下，竟奇迹般地排列成了一个模糊的图案。
那图案，初看杂乱无章，细看之下，却隐隐约约可以看出，竟是一副简略的…
漠北布防图？！
萧寒洲的瞳孔骤然一缩，面具下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빠르게闪过。
他俯下身，仔细观察着地上的碎瓷片，越看越心惊。
这…这真的是漠北布防图！虽然只是一个简略的轮廓，但潼关、雁门关等边防要塞的位置，却清晰可辨，甚至连漠北铁骑的几处重要营地，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这…这怎么可能？！
楚明昭…他…他怎么会知道漠北布防图？！
而且，还是如此详细的布防图？！
要知道，漠北布防图，乃是朝廷最高机密，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才有资格接触到，楚明昭一个深居宫中的少年天子，怎么可能知道？！
除非…除非…
萧寒洲猛地抬起头，目光再次看向楚明昭，眼底的冰冷，瞬间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明的探究和审视。
难道…难道楚明昭之前的“病弱”、“昏庸”、“沉迷丹青”，都是伪装？！
他真正的面目，其实是一个深藏不露，胸怀韬略，运筹帷幄的…帝王？！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野草般，在萧寒洲的心中疯狂滋长，挥之不去。
他再次看向楚明昭，眼神变得愈发复杂，也愈发深沉。
暴雨依旧倾盆而下，雷声滚滚，勤政殿内，却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君臣二人，隔着一地的碎瓷片，遥遥对峙，目光交汇，暗流涌动。
谁也没有再说话，但彼此的心中，却都掀起了惊涛骇浪，波澜壮阔。
这场暴雨夜的勤政殿对峙，看似剑拔弩张，君臣离心，实则，却是一场试探，一场博弈，一场…心照不宣的默契。
而碎瓷布防图的出现，更是如同惊鸿一瞥，揭开了冰山一角，预示着，这盘名为“山河弈”的棋局，才刚刚开始，远未到最终落子定乾坤之时。